朱丹溪妇科学术成就
朱丹溪,是金元四大医家之一,名噪天下。对妇科学造诣极深,其经验理论对后世影响甚大。由于他的妇科学术思想与成就散见于所著各书之中,本文就此集中作一探讨。
一、血为气配,调经不忘痰热
朱氏提出月经气主血配的理论,他说:“经水者,阴血也,……血为气之配,气热则热,气寒则寒,气升则升,气降则降,气凝则凝,气滞则滞,气清则清,气浊则浊。往往见有成块者,气之凝也。将行而痛者,气之滞也。来后作痛,气血俱虚也。……错经妄行者,气之乱也。紫者,气之热也。”[1]此语与前人“大率治病,先论其所主,男子调其气,女子调其血”的论点迥然有别,[2]虽然在《圣济总录》中曾有妇人“以血为本,以气为用”的论述,[3]大抵有宋以来,朱氏的见解最为深刻透彻。“治气调经”,已使妇科越出见血治血之窠臼,而这长足的进步,与朱氏的力倡分不开。
其时,朱氏已能科学地根据经期先后、经色、有无血块、痛经发生与经期的关系、经量的多少、形体肥瘦等诸多情况综合分析,对月经病作出正确的诊断,这在当时确实难能可贵!
在治疗上,朱氏主张“经候不调,当以四物汤为主治。”[2]以四物功擅养血活血调气之故,或加气药,或加血药,或合清火之剂,或入消痰之品,自成格局。他反对滥施温热,倡用寒凉,大胆砭责滥温之遗害,“良由病源论月水诸病,皆曰风冷乘之,宜其相习而成俗也。”而实际上,“若夫风冷必须外得,设或有之,盖千百而一二者也。”[1]终使千古谬误,得以披露。
元朝,寒凉药荐用于妇科不久,但朱氏已将它作为一大主要治疗法则而广泛运用了。他以月经先期,色紫黑,或过期色紫黑,或量多,为火热经病的诊断依据。用“四物加黄连”治“经水不及期而来者”;“以三补丸(黄芩、黄连、黄柏)加莎根龟版金毛狗脊”,治疗“经水去多不能住者”。[4]诸此之类,为数不少。
朱氏以经水过期、色淡、经后腹痛,为气血不足经病的诊断的候,他用四物或八珍为主治疗气血两虚的“过期而来”或“经水色淡”、或“经候过而作痛”。[4]无疑是治有卓效的。
他以经量涩少伴有腹痛,或经前腰腹作痛,凝块不散,作为气滞血瘀的主证。每遣用四物加桃仁、红花之类,或以佛手散来治疗“经候不调,心腹疼痛”、“经水涩少”、“临行时腰疼腹痛”;对于“血虚有积”,“经候微少,渐渐不通,手足烦疼,渐瘦生潮热,脉微数”的虚实挟杂证,则投以四物去地黄、川芎,加泽兰、甘草治疗。
朱氏最善于辩识痰因所致的月经病,指出月经色淡、过期、经闭、崩中、过度肥胖等,是其临床表现。他以二陈汤、导痰汤等加味,治疗因痰所致的“过期色淡”、“躯脂满经闭”、或“痰多占住血海地位,因而下多者”;还提出以姜汁炒熟地制其泥膈之弊。[4]
此外,朱氏还以“脏腑伤损冲任二脉,气血俱虚”,[4]“禀受弱,气不足摄血”,[5]为崩中暴下之咎,提出“当大补气血之药,举养脾胃,微加镇坠心火之药,治其心,补阴泻阳”的治崩方法,[4]“但血去后,其人必虚,当大补气血”,以善其后。[6]益气摄血、补阴泻阳,蕴涵洵深,此一治崩大法,从兹而立。
二、痰湿为因,治带燥湿为先
带下为病,朱氏另具独特见解。他说:“漏与带俱是胃中痰积流下,渗入膀胱”,“主治燥湿为先”。[4]还说:“赤白带者,皆因七情内伤,或下元虚惫,感非一端。”[4]
在燥湿治带大法之下,他提出“湿胜者,用固肠丸”治疗;“肥人多湿痰,以海石半夏南星炒蘖苍术芎藭椿皮青黛之类”;“瘦人白带少,如有者多热,以炒黄蘖滑石椿皮川芎海石青黛之类作丸子服”;“带下与梦遗,同法治之”,故“相火动者,于诸药中少加黄蘖”;因七情内伤”,性“躁者,加黄连”;“结痰白带心下闷”,先以小胃丹解郁;若“下元虚备”,“滑者,加龙骨赤石脂”;见“气虚者,参术陈皮间与之。” [4]
带下病的治疗,迨宋,犹囿于温补固涩,嗣后稍改,及至丹溪,为之大变。仅上所及,就有燥湿、祛痰、泻热、清相火、解郁、导滞、固涩、益气升提等治法。其法赅备,首推一指。
三、清热养血,芩术四物安胎
“产前当清热养血”,此论源于丹溪。他说:“妇人有孕则碍脾,运化迟而生湿,湿而生热,古人用白术黄芩安胎之圣药,盖白术补脾燥湿,黄芩清热故也。”[4]他还说:“产前安胎,白术黄芩为妙药也。条芩,安胎圣药也,俗人不知,以为寒而不敢用,反谓温热之药可养胎,殊不知产前宜清热,令血循经而不妄行,故能养胎。”[4]芩术燥湿清热安胎,本于《金匮》,然丹溪阐发古奥,诚如识马伯乐也。
朱氏还说,“凡妇人胎前诸疾,只须以四物汤为主,看证加减调治。” [4]若妊娠“觉腹中烦闷,口苦厌食,不问月数多少,本方(四物汤)加白术条芩砂仁煎服。如五六个月后,胎动不安,或逆抡逼心,本方加阿胶艾叶砂仁枳壳条芩白术野苎根,入金银同煎服……如孕中忽然口噤吐沫,不省人事,言语错乱,本方合二陈汤加麦冬竹茹远志石菖蒲之类……”[4]这些方法,疗效颇佳,堪为后人绳墨。
胎堕,朱氏责之于“血气虚损,不足营养”,或“劳怒伤情,内火便动”。他斥“病源乃谓风冷伤于脏而堕,此未得病情者也。”[1]还说,“堕于内热而虚者,于理为多。曰虚曰热,当分轻重,好生之工,幸毋轻视。”[1]以补虚清热预防胎堕,成为后世遵奉的重要法则。
转胞者历来义焉欠明,唯朱氏能勘察病机,谓“胎系弱不能自举而下坠,压膀胱偏在一边,气急为其所闭,所以水窍不能出也,血气一正,系胎自举。”[5]非学之笃深者,不能语此。他用补气血药服后探吐,以升治降,别开生面,其效如响,深得程钟龄等人的赞誉。
四、益气利产,娩后尤重辨证
自瘦胎饮问世,举世皆用以预防难产,然“古方皆用滑利疏导药”亦“鲜有应效”,唯朱氏知隅而反,认为瘦胎饮仅适于“奉养之人,其气必实,耗其气使和平,故易产,令形肥,知其气虚,久坐知其不运,而其气愈弱,其胞胎因母气弱不能自运耳。当补其母之气,则身健而易产。”[1]从而创立了益气利产的理论,使难产的治疗益臻完备。
自古产后多遣温药,宋时此风尤盛。严用和云:“黑神散,此方产后无所不治”,“母生子讫,例服黑神散及芎藭汤者,取其逐瘀血以生新血也。”[7]可见其时妄攻滥伐恶习之根深蒂固。朱氏为矫枉提出强烈的抨击。他说:“初产之妇,好血未必亏,污血未必积,脏腑未必寒,何以药为?饮食起居,勤加调护,何病之有?……或有他病,当求病起何因,病在何经,气病治气,血病治血,寒者温之,热者清之,凝者行之,虚者补之,血多者止之,何用妄制药方,致令无病生病?”[8]产后本无定法,唯当辨证求治,朱氏破亘古荒谬,救生灵于疢难,功不可灭。
此外,朱氏还说:“产后无得令虚,当大补气血为先,虽有杂证,以末治之。”[4]该语脍炙人口,传颂甚广,虽观此似有失所偏,且与上语牴牾,但只要联系当时滥施攻伐之流弊,即不难看出此语实出于纠偏。济世良言,如“中流失水,一壶千金”!
他用大补气血治疗“产后水肿”,[4]用补阴药或补气血药治疗产后身热,以其“皆是气血虚”之故,[4][6]诸类治疗方法,至今仍可借鉴。当然,朱氏并非厚补废攻者,凡产后“恶寒发热腹痛者,当去恶血”,说明他的主张当攻则攻。不忘乎产后,亦不拘于产后,是朱氏治疗产后病的特色。
朱丹溪在妇产科学方面作出了重大的成就,他敢于批判以前不合理的理论,集先人经验发扬创新。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元朝高速发展的妇产科的缩影。朱丹溪为中医妇科学的发展,立下了丰碑。
参考书目
[1]朱震亨:格致余论,转引于医部全录第九分册,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17、同上、131、同上、211、85、84~85。
[2]陈自明著、薛已校:校注妇人良方,卷一、上海卫生出版社,1956;6。
[3]赵佶编:圣济总录,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2597。
[4]朱震亨:丹溪心法,转引于医部全录第九分册,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15~16、同上、同上、386、434、129、130、同上、130~131、278、同上、367、84。
[5]江瓘:名医类案,人民卫生出版社,1957;328、323。
[6]朱震亨:金匮钩玄,人民卫生出版社,1980;47、52。
[7]严用和:重订严氏济生方,人民卫生出版社,1980;163、165。
[8]朱震亨:局方发挥,转引于医部全录第九分册,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280。
刊于《温州新医药》杂志198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