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汪岗】之五:汪岗,难忘的土话ABCD

汪岗,难忘的土话ABCD

前情阅读——

【话汪岗】之一:汪岗,是从发展经济起身的

【话汪岗】之二:汪岗,浠水的一处文化高地

【话汪岗】之三:汪岗,青春热血谱写的芳华

【话汪岗】之四:汪岗,陈庙河流过悠悠岁月

年少不识汪家岗,再认已是白头翁。

——题记

提起汪岗,就不可回避地要说说汪岗人日常使用的口语土话。谁说不到汪岗的土话,那他就不是纯粹的汪岗人。

A
正选:捱面粑;备选:癌砖头。
如今的汪岗伢儿再也用不着吃捱面粑(本想写做“癌面粑”,为了不碍眼,才写做“捱面粑”)了。时代翻回去二三十年,汪岗人不光有双抢的忙季,即使在二四八月的农闲季节,还曾有治理柴河、陈庙河、张安河的艰难岁月,更别说从白莲河到四级电站上著名的水利大军“汪岗民兵营”的风光往事。捱面粑是汪岗人常备的面食,可现烙现吃,也可以凉做干粮,带着出门走水利。
捱面粑是用比较粗的麦粉子做的(加进一定量的麦麸的话,就是麸子粑了),和面时比较控制用水,面揉得紧致实诚,所以捱面粑很有分量。捱面粑的内里没有气孔,蒸不熟,只能烙,大火,烙到两面焦黄了,才能熟过心。捱面粑不加糖,更不可能夹馅,口味寡淡,甚至略带酸涩。然而,这种干硬、厚重、索然无味的捱面粑,却伴随着汪岗人走过了那段艰难岁月。我在青少年时期经历过双抢大忙的艰辛,有时候忙得赶不上正点吃饭了,就从米筛一般大的捱面粑上掰下一块来,先送到嘴里干嚼,再拿搪瓷缸舀一缸粗叶子茶,咕咚咕咚送下去,立即觉得肚子塞满了实在的粮食,浑身的劲头就上来了。
PS:癌砖头是汪岗人用来打比方的,说的是那种脑子不够灵活、死板得要命的人,像砖头一样,你不搬它就不动。

B
正选:簸栲儿;备选:抱贩儿。
簸栲儿是用竹篾做的圆形器具,直径一米左右,用圆竹席做里子,背面用厚竹片交织做衬,又用厚竹片和竹丝包边。汪岗人家的屋内墙上一般都会反扣地挂着一面簸栲儿簸栲儿的用途极广:架在凳子上或者搁在高平处就可以摊晒粮食或其他物品,年关家里烫豆糕、炒花生、做苕果儿、按糍粑等等,都可以用到它。汪岗人用它,主要还是“簸栲儿”的“簸”的功能:将簸栲儿的边沿某处抵住腹部,两手从侧边抄住簸栲儿两翼,通过左右揣上下簸等动作使簸栲里的粮食分出粗细和好坏来!
簸栲儿很多地方都有,但是叫法不同,有叫簸箕的,有叫竹匾的。我在杭州采芝斋看见师傅做月饼时,他们用簸栲来颠月饼,使月饼的外皮与白芝麻均匀贴合;我在江西婺源人家的屋顶檐头看到它,晒满了红辣椒的丰收颜色。
在陆家河畔,有个杜家竹楼塆,山清水秀,曾经种过满山满畈的竹子,不光住的房子里有竹楼,就连家里的家具,也八九不离十地都是竹子做的,簸栲儿更是他们生活中最亲密的伙伴儿。
PS:抱贩儿是老词儿,但是在1949年之后的几十年几乎没人敢用,只在改革开放以后才用的多了,指的是那种刚刚学会某项技艺、又不被人看好、随时会出洋相的人。刚开始是从打麻将的桌上说起的,以后逐渐延伸到各个行当领域里了。

C
正选:搓反索;备选:枞雀儿。
关于搓反索,我有切身的体验。我细么早儿,父亲在房前屋后种丝瓜、葫芦,还有南瓜、蛾眉豆这些攀爬类蔬瓜植物,他总让我和我姐搓些草绳子拉起来,让瓜藤顺绳子往高处爬。搓完绳子,我姐从不让我的绳子跟她的绳子结成更长的绳子,她说我搓的绳子反了绺儿,两根绳子结不到一起,硬要连在一起,一受力就会松弛——原来我搓绳子习惯于左掌打底,右手掌往前搓,我姐刚好相反。据我姐说,我搓绳的动作与一般人是反向的,我还不信。后来有一次我祖母定被子,很粗的针拖着很粗的棉索在被面、被里和棉絮中穿行,中间索子不够长,要重新穿针,祖母先将棉索分成两股,教我帮她穿针,又叫我帮她将分开的两股棉索捻成一根。我一捻,没把两股合成一根,却把一根分成了更长的两股。我搓绳子捻索子的动作果然与众人相反。
汪岗人的土话里,搓反索已经是引申义了:不按照常理出牌,故意跟人唱反调、对着干。
扒锄港东面的黑鼠庙村里火烧塆的人,对“搓反索”这个话,特别有感觉,因为史上这里曾经驻扎过太平军,跟官军对着干,来来回回打了好些年。
PS:枞雀儿就是松果,通俗地解释就是松树的果实:松球儿。汪岗人叫它“枞雀儿”,因为它隐没在松针叶里的时候,看上去的确有点像飞来松树上的鸟雀。别的地方的人一提到松树,会想到松花粉、松子这些食材;汪岗人对松树最深的记忆就是“枞雀儿”是最好的柴火,可以怄烘炉儿

D
正选:躲耷儿;备选:叼壳儿。
汪岗人家养伢儿,尤其是养儿子伢儿,金贵得要命。七岁之前,一定要给伢儿蓄辫子。这风俗到如今还在。儿子伢儿蓄辫子,不多,就一根,或者细长,或者短促,就藏在后脑勺的正下方那个稍稍凹陷的地方——个性内敛一点的伢儿总会有意地将这根本来就不显山不露水的辫子掖着藏着收在后脖颈的衣领里头,这便有了一个形象的叫法:躲耷儿(汪岗人叫辫子为“耷儿”)。我以前一直以为“躲耷儿”的叫法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叫出来的,毫不怀疑它的“名正言顺”性。
后来有大方之家提醒我:你那是望文生义,牵强附会;“躲耷儿”的叫法是有历史渊源的,至少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因为李自成、张献忠闹起义,把大明王朝给推翻了,却没有阻挡住山海关外满族人的入侵;那个时候,满族人在汉人眼里是蛮夷,被呼作“鞑靼”;鞑靼人所到之处,在中土屠城屠村,对汉人灭族灭种,为了躲避杀身之祸,汉族人不得不学起鞑靼人在后脑勺蓄起一根辫子(这也就是后来清朝男子必须留辫子的缘起)。“躲耷儿”其实就是“躲鞑儿”(或“躲靼儿”)的意思。后脑勺下一根小辫子,在凶残的鞑靼人横行的年代可能就是保命符,在和平岁月里,也就寄托了汪岗人对伢儿岁岁平安“一长二大”的良好愿望。
PS:叼壳儿是个戏称,是年长者对某些少年女子的嗔呼。这一类女孩子,活泼好动,还有一张堪比小喇叭的俐嘴,走路带风,说话带“疯”,上了年纪的人看不过去的时候,就会骂一声:“细刁壳儿,你不晓得少说两句吗?”呵斥里掺杂着爱护,感情有点复杂。
E
正选:二路货;备选:二了二四。
二路货”这三个字,按照汪岗人的发音习惯,可能写成“日裸货”更接近一些。有鉴于人们对这三个字里头的前俩字有些抗拒,还是写作“二路货”比较和谐。“二路货”到底是些什么货色?既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个年代通过二道贩子搞出来的转手货,也不是改革开放之后出现的比“大路货”更次的货物;“二路货”不是什么货物,是人!在汪岗人的口语里,“二路货”有点接近北方语境里的“二货”,甚至比“二货”更二、更贱,因此“二路货”总是在不同的场合招人戏骂、作践。
跟“二路货”相关联的词儿是“二百五”和“二幸子”。二百五几乎是普通话了,东西南北中,哪里的人都懂,无需我赘述。跟“二路货”和“二百五”比起来,“二幸子”就显得文明很多了:二幸子是说一个人比较轻浮,还冒着傻气,你说你去骂他吧,就显得跟他一般见识了;你明明想动手打他两下呢,看他那傻样你又下不去手。这种“二货”,真是天生“有幸”,随他去吧。
过了张安河,往西去汪岗镇的路边有个杨家花屋塆,老早以前开过花圃,做过树苗鲜花生意,生意人见多识广,他们最能理解“二路货”的含义。
PS:二了二四,这绝对不是一组数字,更不可能是一个数字,而是汪岗话里的一个副词,表示一种转瞬即逝的时态、表示一种惊魂未定的情态、表示一种从无到巨大存现的变化程度,有点近似于普通话里的“突然地”“突如其来地”“不期而遇地”等说法。
F
正选:发粑;备选:发抛。
发粑就是馒头。就像团陂人爱吃剁馍一样,汪岗人爱吃发粑。五月收了新麦,加工厂里轧出来的头面做一笼雪白的发粑,举家吃了算是喜庆丰收;家中有重大事件请客了,上桌的头一盘就是发粑,别无他物,顶多在发粑边上,还搁一碟子红砂糖,算是调味儿的。汪岗人不习惯叫馒头,一来呢,是“发粑”这名字亲切;二来,“发粑”的形状大多呈圆形,显示了做粑人的用心,不像馒头基本上是用刀切出来的。“发粑”的精髓就全凝聚在一个“发”:面粉加水加发面麯儿,和成面团,睏一高醒起来,那面团比原来肿胀了一倍还有余,做成粑上蒸笼里一蒸,个头儿又会再发涨一圈儿,不叫“发粑”简直对不起它们这几轮的变化过程了!
汪岗人简直是可爱极了:馒头叫“发粑”,花卷、包子也叫“发粑”,只不过是有料有馅儿的发粑而已。每月初或十五,汪岗集市开市了,如果你去粑铺儿里买吃的,一定得这样说:老板,来几个热粑——糖粑(糖包子)、肉粑(肉包子),豆沙粑(豆沙馅包子)各一个;再拿两个白粑(不含馅的发粑)和卷子粑(葱花卷子),打包!
PS:汪岗是个好码头,“小汉口”并非浪得虚名。在这个码头上,经常有暴发户涌现,有些人富了以后,还能把持自己;有的人一旦飞黄腾达了难免得意忘形,得意忘形难免抛头露面,抛头露面难免显富摆阔,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说话大话聊腔,花钱大手大脚,做事大大咧咧,为人大到无边——这就是“发抛”!他自己也许不觉得,但是旁观者清呐。
G
正选:果越些;备选:哽心苕
四十年前,张安河东岸的新华大队和西岸的新安大队合并成了一个大队。原来张安大队的南书记就成了新大队的副书记,到原来新华大队的学堂塆包队。开春插秧的时乎儿,南副书记下畈巡察,总觉得有个后生噶插的秧跟别个不同,特别显绿。南副书记想把他树立成一个典型,表扬表扬他;他又知道自己眼神不济,怕看走了眼,便脱了脚走到泥田里想看个究竟。近距离看了一会,南副书记看这个后生噶一把秧只能插出不到一行的苗株,而别人差不多可以插出两行半来;拔起一兜后生噶插下的苗株数了数:足足30根!南副书记火了:起开起开,你一株苗插下去30根,哪个大队有果越些粮食陪到你浪费?——大集体时乎儿插过秧的人们都有数,一株秧苗一般是3-5根,一兜插下去就30根,难怪南副书记在岸上看到后生噶插的秧特别绿!“果越些”,就是很多,特别多,多到离谱,多到难以接受的程度!
PS:苕、藕和萝卜是汪岗人常用到的长在土里的地下茎食材。藕,多气孔;萝卜,多水分;唯有苕最实在,不易水气充个头,日起狗地长淀粉,蓄糖份。跟很多地方的浠水人一样,汪岗人也把实诚的人、实在的人叫做“苕”!人之为苕,说明该人已经够实诚了吧;居然还有更实诚的人:“哽心苕”。据说人心有七窍,一个人聪明不聪明,全看这七窍是开着的还是闭起来的。不消说得,“哽心苕”的七窍哈闭住了,一点开窍的机会也冇得了。
哎嗨嗨,汪岗的土话洋洋大观,凭我一张嘴说得白嘙子果潽,说到我四脚朝天也说不完,上面的几段文字,折算是我待嘚嘿儿抛砖引玉了。左青龙,右白虎,汪岗地面上卧虎藏龙,能把老家土话说得很溜的人八门儿是的,我非常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指教!
以下是我真昼说不完的,先留到嘚嘿儿的一点土话,等么早抽空儿,再卓尔巴金地扯一哈。
H.正选:活福事儿备选:戽鬼儿。
J.正选:脚色头备选:结拜儿子。
K.正选:炕坛儿备选:炕皮。
L.正选:裸脸;备选:落蕊。
M.正选:麻骨头;备选:麻奋子。
N.正选:纽筋子;备选:尿热。
O.正选:怄烘炉;备选:哦货。
P.正选:潽气子;备选:盘伢儿。
Q.正选:气瘟;备选:恰饭。
R.正选:肉坨了;备选:润跶到了。
S.正选:瑟得个二万;备选:死门煞气。
T.正选:驮枪舞棍;备选:呔声盎气。
W.正选:五行六合;备选:忘歌经。
X.正选:囟门凼儿;备选:细乜儿。
Y.正选:叶豇豆儿;备选:厌人裸。
Z.正选:坐堂女婿;备选:绽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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