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 青年艺术“后浪”如何突围?

几天前,艺术家阿布在艺术头条直播中多次谈及了她对当下年轻艺术家的建议:

艺术家的艺术必须来自你的灵感。

艺术是就像呼吸一样,如果你不呼吸你就会死亡,如果你不创作你就会死亡。

艺术家必须真正地去洞察,去找到一些超越性的东西,拥有更广阔的前景而不是仅仅作为对每天新闻的反应。

如果你经常会去怀疑,你想做这个也想做那个,你总是在改变你的职业,最后你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人之境中。

青年艺术家群体,一直是艺术行业里最受关注的群体。疫情之后,在前所未有的经济萧条和严峻的就业压力之下,他们过的好吗?年轻艺术家的生存空间再次成为备受关注的话题。

当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迎面而来,高速发展的一切变得缓慢下来。对于青年艺术家群体的讨论,我们有机会从当下抽离出来,回望历史。2020年5月底,一场关于青年艺术的系列学术对话在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7场论坛回溯了从80年代以来的中国当代青年艺术群体的发展演变,在这个特殊时期,宏观回顾数十年来的青年艺术生态发展,以期为当下的青年艺术群体,寻找一点启示。

1992年任戬、吕澎、舒群、王广义在武汉大学 肖全摄

80年代:抱团取暖的理想主义青年群体

80年代是属于50、60后的,因为那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时代。

今天,当我们听前辈们讲述80年代的故事,印象最深刻的形象,莫过于:长发披肩的王广义,在酒桌上意气风发,大手一挥,跟舒群说:”我们在创造历史。“

如今看来,他们还真创造了历史。

“1980年代,青年美术的核心是青年艺术团体。”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何桂彦谈及。

四川美术学院1977级毕业留影(图片来源于网络)

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1982年

这个时代,青年艺术家个体也都以群体的方式集体亮相,例如四川美术学院的罗中立、何多苓、张晓刚、程丛林、周春芽77、78届青年学子,早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就以伤痕、乡土的绘画风格引发全国美术界的关注度,并吸引了来自台湾的林明哲先生,率先进入收藏市场。

年轻时的罗中立

几年之后的85思潮中,青年美术家群体像一支思想的先遣队,走在了中国现代化思潮的前端,引领了在全社会更具影响力的摇滚、诗歌和电影。

群体的出现,成为80年代青年艺术家亮相的重要方式。据统计,仅85到86两年期间,全国各地共涌现了79个青年艺术群体,分布于23个省市自治区,举办了97次艺术活动,而当时几乎每一个重要的艺术家,都参与过群体活动。

90年代的陈丹青与尚扬

我们最为熟知的,莫过于以王广义、舒群、任戬、刘彦等青年人为主的北方艺术群体,以张培力、耿建翌、宋陵、王强等青年人为主的杭州池社,以毛旭辉、张晓刚、叶永青为主的西南艺术群体。

1984年的张晓刚

“80年代,突如其来的社会转型,给了年轻一代青年艺术家始料未及的冲击。突然接受一个改革开放的中国,很多年轻人都怀揣理想,他们需要交流,需要讨论,甚至一个人无法完全想象他们所面对的未来是什么。”四川美术学院教授俞可谈及80年代青年艺术群体出现时这样认为,不知所措的青年艺术家需要抱团取暖,才能面对新思潮的冲击,他们需要相互支持,

批评家、天津美术学院副教授高岭那个年代在北京大学哲学系读研究生,他回忆,美术学院的青年人们,大胡子、长头发,穿着大皮鞋,是他们的标配,而自己在北大哲学系那个相对保守的环境里,特别喜欢坐着公共汽车往中央美术学院跑,他觉得在那种青年人的环境里才能找到共鸣,但是也被认为是“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不过高岭觉得那时的年轻人,需要一种强烈的勇气和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

于是,群体就出现了。

俞可也认为,青年艺术家创作都是以群体展开,也与更早之前的创作和工作方式是相关的。四川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副院长尹丹也认为,80年代青年艺术家的群体式出现,的确有可能是一种文化惯性的结果,从50年代-70年代集体主义的时代走来,80年代或许依然有一种惯性,青年艺术家的思想具有先锋意识,或许依然存在集体主义的意识形态。

例如更早之前,北京的人民英勇纪念碑浮雕、四川美术学院的《收租院》的创作,都是以群体的方法完成。

川美师生合作的《收租院》

90年代之后:群体的弱化  个体崛起

进入90年代,青年艺术家的群体现象开始改变:个体的力量开始被强化。

如果说80年代的青年艺术群体都黑纸白字的纲领性“宣言”,高岭谈到,90年代的艺术群体依然出现了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新生态,但他们没有“宣言”了。

青年艺术群体的力量逐渐减弱或消失?俞可认为,90年代人们的意识开始回到自己本身,回到艺术家工作本身,思考要做什么,要去进行独立的个人的思考。“我觉得艺术中的个人自觉是非常重要的,你争取的一切都是为了个人自觉来完成的。”

宋庄

就如我们所了解的,90年代位于北京圆明园、东村等艺术区里,青年艺术家们依然以群落的方式聚集,但是更多的是艺术家个体创作能力的体现,群体、团体被弱化。就如90年代,我们记住的是张洹、荣荣、宋冬、方力钧、岳敏君、张大力、展望、刘小东等艺术家个体。90年代初,大部分青年艺术家们还没有尝到过市场的甜头,反而大多以“地下”的方式构建了一部北京特有的艺术聚集区的图景。随着城里的画家被赶走,他们来到了城乡结合部。

798艺术区

当一拨随着一批艺术家在艺术市场上的逐渐成功,又选择聚居在北京通县郊区的宋庄,他们不再租借农民的房屋,而是以较便宜的价钱购买农民的宅基地和旧房重新翻盖装修,建筑自己的工作室和住宅。一直到2002年,又有一些艺术家开始在北京的城区原国营的厂房,形成了“798”。

90年代到2000年,艺术商业逻辑开始出现,独立策展人角色以及民营美术馆也逐渐出现,让青年艺术家的亮相方式又发生改变。例如中央美术学院的N12。在西南地区,卡通一代同样是在商业逻辑里涌现出来,它也伴随着赞扬与质疑,经历了市场的火热、冷却。

高瑀作品

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40年里,每一个十年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都伴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生了很大变化。“80年代,每个艺术家都是要当精神领袖、当英雄。90年代是独立策展人的一个时代,也有一种去打天下的心态。但是在2003、2004年之后,画廊开始在中国发展,总体而言,推动年轻艺术家的已然不再是一个群体,也不是青年艺术家自己,而是他们背后的艺术体系和系统,包括画廊、美术馆、媒体、评奖。”北京当代艺博会总监鲍栋认为。

当下的青年艺术力量思考

尤其是近年来,“超级画廊”频繁被提及,画廊成为青年艺术家的发掘者和推广者,很多青年艺术家的首次个展都是从画廊起步,青年艺术家的推出也首先是从画廊开始,这往往被称作是艺术市场逐渐成熟起来的标志。而这时,在艺术市场并不发达的区域,青年艺术家的影响力就稍显弱势。

同样,当艺术体系越来越发达,也就意味着无论艺术家、美术馆、美术学院、媒体的分工越来越细。鲍栋认为,当我们越来越面对更加细碎的问题时,个体的角色在这其中也被弱化了,艺术家也是如此,这是全球的趋势。

的确,就如提及80年代的青年艺术家,我们会想到罗中立、陈丹青、王广义这些年纪轻轻就如雷贯耳的艺术家。就如90年代初,年轻的藏家仇浩然带着尊敬的心情从香港到重庆,与罗中立商议设立罗中立奖学金,成为国内少有的支持青年艺术家的奖项,这么多年来,一大批重要年轻艺术家从罗中立奖学金这个平台进入艺术领域的视野内。

罗中立奖学金

但是走到当下,青年艺术家的机会多了,平台多了,空间多了,青年艺术家群体的价值和意义也不一样了。那些我们认为涌现出来的艺术家或许只能称之为“优秀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而很难用更具赞美、代表性的词汇去形容。

在论坛中,俞可就表达了近些年来他的担忧:十多年来,四川美术学院以老校区坦克库、新校区虎溪公社以驻留的方式支持青年艺术家,但是当整个社会和艺术行业和的大背景改变之后,的确也有优秀的艺术家出现,但却没有了80年代、90年代那样在全国影响力特别卓越的群体青年艺术力量。

随着经济和艺术市场的发展延缓,无论是北京、上海等艺术市场的核心地区,还是各地市场并不发达的地区,如何通过多元的方式调动艺术活跃度,为青年艺术家打造一片艺术沃土,成为新的挑战。

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

何桂彦介绍,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的思路已经比较清晰,以美术馆为平台,凝聚4个青年艺术家项目:罗中立奖学金、青年艺术家驻留计划、明天雕塑奖、重庆市青年美术双年展。以四川美术学院的教学、创作资源形成良性互动,坦克库、虎溪公社为青年艺术创作提供更大的土壤。

后记:当然,当我们在考虑如何为青年艺术家打造一个更美好的土壤时,90后甚至00后青年艺术家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的成长又完全不同于前一代青年艺术家,他们成长在互联网时代,对于消费社会有着特殊的体验。他们的艺术创作完全脱离了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认为的表达方式,他们也不再安于单一的艺术家的生活方式,如何为这更年轻一代提供土壤,与他们合作,一起成长,更是一种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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