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家陈天龙: 艺无止境无不可
计划于今年开馆并举办首展的陈天龙美术馆,正在紧张筹备和建设中。这座落户于温州肯恩大学的美术馆,建成后将成为我市首座以艺术家个人命名的高校内美术馆。校方期待,未来可以把这个美术馆办成在国内外有一定影响力的美术馆。
陈天龙,1935年出生于温州,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和罗马尼亚埃乌金·博巴油画研究生班,并留校执教。在校期间曾赴北京为中国军事博物馆绘制朱德油画像及修改十大元帅像。1964年回温后,他创作了大量风格独特的艺术作品,并培养了大批年轻的优秀艺术家和艺术工作者。他大半辈子在温州从事艺术创作,却“墙内开花墙外香”,在海内外油画界享有盛誉,被公认为新中国第一代油画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也是中国当代最具特点的意象油画艺术家之一。
“美术馆不是为个人树碑立传,而是为了我对美术的爱”
在去年12月举行的签约仪式上,美国驻沪总领事谭森(音译)表示,自己多年前曾有幸欣赏过陈天龙先生的画作,对作品里的印象主义元素印象深刻。他代表美国政府对陈先生的创举表示感谢。而陈天龙则谦逊地表示:“我的作品像流浪者一样,现在找到了归属之地。”
多年来,陈天龙的油画作品被国内外多家美术馆、博物馆以及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和艺术机构等收藏,他出版有《陈天龙油画》《守望自然》油画选集、《心象空间》油画集等。自2006年起,他先后在上海美术馆、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中国美术馆、宁波美术馆和温州博物馆举办了大型个人作品展,作品也曾远赴巴黎卢浮宫、比利时等地展出。这些展览让长期游离在主流视线之外的陈天龙赢得了巨大的关注。
艺术评论界对陈天龙的评价很高——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国际美学协会执行委员彭锋说:“通过陈天龙的绘画,可以看到特定历史时期一个中国人的心灵史。它不仅是一个人的历史,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缩影。”
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美院院长许江认为:“纵观陈先生谈艺,总有一份放怀的顽童快意,高扬艺术表现的烂漫,翔游在自由挥洒的世界中。”
《江水如蓝——博巴油训班研究》一书的主编、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陈琦教授写道:“他不愧为当年的'罗训班’(罗马尼亚油画班)班长。凭借几年来北京、上海、杭州、宁波等地举办一连串脉络性个展,他造诣纯青的绘画艺术震撼了大江南北,他的艺术作为,令人信服他名字上的光环,明晰了被忽略的现代绘画艺术的边际,重现出被简化了的尊贵的人文典籍……”
占地800平方米,定位为兼具规范性、专业性、稳定性的陈天龙美术馆的建设,已经成为温州文化界引人关注的一件大事。
近日,在陈天龙画室里,他告诉我们:“美术馆虽然以我命名,但不是为个人树碑立传,而是为了我对美术的爱。我的爱是美丽的、纯洁的,我永远像个学生一样对待我的艺术。”他希望,美术馆的建成,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以增强温州美术与国内、国际的交流,并获得提升。
“如果没有美术,我的人生将黯淡无光”
美术,是陈天龙的“初恋”,也是他的挚爱。这一点,他在19岁高中毕业时就已经看清楚:“如果我不搞画画,我这辈子没有意思。”“没有美术,我的生命将黯淡无光。”
爱的种子,少时就已萌芽。陈天龙出生于温州陈氏望族,是家中幼子。读初中时,他在学校图书馆里看到了一本俄罗斯19世纪的油画作品集,他说:“画里的森林就像雄伟的交响乐,那种美直击我的心灵,我就此爱上了油画。”
16岁时,他第一次投稿,在《浙南日报》(今《温州日报》)上发表了题为《到最光荣的岗位上去》的毛笔画,自此一发而不可收,开始频频向报刊杂志投稿。
然而,他的美术之路并不平坦。在第一次报考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今中国美术学院),因健康原因失利后,他回到家乡,受邀担任温州二中的美术代课教员,成了初中部的一位“娃娃教员”。信奉“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好”的陈天龙,把美术课上得风生水起,颇受学生欢迎,也让领导刮目相看。
次年招考季,面对学校的挽留,放不下美院梦的陈天龙还是决然奔赴杭州考场。此后,随着暑期的消逝,周围的考生们纷纷收到各个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离家去报到了。陈天龙却迟迟未等到那一封信。
陈天龙在画展现场作画。
回忆往事,陈先生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那是在高校已开学二十来天的一个清晨,正在刷牙的他满嘴泡沫,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撕开了一封刚收到的信,只见上面写着:“陈天龙同学:你作为备选第一名,被本院油画系录取,限于某月某日前报到,否则取消资格。”落款是“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
当他欢欣雀跃地来到这艺术的神圣殿堂,还未及抚平激动的心绪,一位教水彩的老师就兜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油画是舶来品,你们怎么画都画不过外国人!”他记下了这句话,立志要学好油画。
看着那些比自己早了二十几天入学的同学们,他暗暗地给自己提要求:“先笨后灵,先死后活”,要用一种笨鸟先飞的精神,置之死地而后生,奋起直追,后来居上。
这一生,他未曾辜负过美术,而美术,也未曾辜负了他。
“为什么要画画?因为它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安慰”
走进位于新城的陈天龙画室,墙面上几乎挂满了油画,墙边的地上也堆满了画作。这是他的画室,也是起居室。陈先生说,这个房子看起来光线不错,但从专业的角度看,对面的墙体和窗户有反光,并不适宜画画。尽管如此,“我可以克服, 我会通过提高自己的审美能力来克服。在画画上,我是一个'无条件论者’,不管怎样的条件都可以画画。你给我大纸,我就画大的,给我小纸,我就画小的;你给我红颜色,我就画红的,给我绿颜色,我就画绿的;给我椅子,我坐着,没有椅子,我站着……你要讲条件,越讲条件越没法画。”
这种“无条件”,来自于他对美术执著的爱,也缘于他坎坷的人生——
当他失而复得了美院的“入场券”,正以加倍的刻苦跋涉在艺术的道路上,政治运动的风暴袭来……
当他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文化部为培养高校师资而设立的罗马尼亚博巴油画培训班的14名学员之一,并以出色的表现成为班长,原本可以在大城市的高校任教,却由于画坛的派系之争,被莫名其妙地调回了温州;
在温州,他辗转数个单位,从温州六中到美术设计公司,再到农药厂,虽然把农药厂的宣传搞得风风火火,却因化学药剂伤害导致一眼失明,留下了一生的伤痛。
后来进了文化局、文联等单位,也一直只能是抓住一些零碎的时间,见缝插针地画画。
回望这一生,82岁的陈天龙先生说:“为什么要画画?因为它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安慰。人生很痛苦,但我想得开,我用艺术挽救我的人生。”他更想得开的是:“一个人条件太好了,很难取得突出的成就,各个领域都是如此。”
“艺术一定是有生命力的,生命的自由就是精神思想的打开”
2015年3月28日,由温州市委宣传部、市文联和市文广新局联合主办的《“象”由心生——陈天龙油画回顾展》在温州博物馆开展。这也是这位老画家从艺六十余年向家乡的汇报和献礼。
“象由心生”,也即“心象”,这个词是陈先生的原创。在他看来,任何画作都是“自画像”,都是画家对物象的认识、感受和表达。这么多年来,他的绘画从写真、写实一路演变,到半抽象、半具象,一直到现在的不拘常理、不守常法,乃至悖于规律,可谓是从具象、意象,到心象。
绘画是空间与时间的艺术,更是生命的艺术、心灵的艺术。所谓“象由心生”,“你看它是圆的,我画却是方的,因为这就是我对这个物象的认识。”陈先生说,“只要是有生命的,一定是时刻在变化的,每一刻的形态都会转瞬即逝。所以,同样的事物,在我的画中,肯定是不一样的。”
在一篇题为《“可以”与“不可以”》的对绘画理念的论述文章中,陈先生写道——
出作品的过程,实质上是一个自我修炼的过程,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学无止境”。那么学“什么”?当然是学不懂的,不懂即是新的东西。“艺无止境”即要不断地推陈出新,“无止境”乃生命力也。在艺术上倘死守所谓“成功”,岂非是自掘坟墓?
一个艺术家要不断地自我解放,以山容海纳之胸襟摆脱狭隘得失方能建树新的观念,使自己的思维摆脱“不可以”的旧习,以一切都“可以”的无畏的科学智慧,在艺术表现中不滞故技而连绵新生作品。
近年来,陈天龙先生在油画之外,还“不务正业”,玩起了中国水墨画、用iPad涂鸦等貌似与油画完全跨界的艺术形式。在艺术的世界里,他就像一个老顽童,不停尝试有趣的新鲜事物,并乐在其中。“艺术一定是有生命力的。生命具体的体现,应该是自由的。自由就是我们精神思想的打开,没有条条框框把我们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