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记忆
1989年端午节,同事张玲说:“去我家吃粽子吧,我家昨晚煮粽子了。”我问:“粽子是什么?你家昨晚煮了多少粽子没有吃完?”她说:“粽子是煮的今天吃的呀,今天是端午节,端午节就要吃粽子。你没吃过吗?”我不仅没吃过粽子,也不知道有端午节。那时候,过节意味着饭桌上有两个时鲜蔬菜,再隆重一点可以吃到晕腥。可端午节从来没有加菜,更不用说有什么纪念与假期,上学的照常上学,种田的照常种田。就算有讲究的人家包一些粽子吃,那粽香味很快消散在空阔的自然中、简慢的时光里。那是我第一次认识粽子,用笋叶包成的一个小锥体,剥开有一颗红枣、几粒红豆、主要是糯米。两口吃掉一个,味道甜甜的。
老家的端午节却有另外一层意义。青年男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度,男方要给女方家里送礼,叫送端午节。礼品是桃子、鹅毛扇子。女方将桃子与鹅毛扇子分赠给各家亲戚,预告今年可能要嫁姑娘。那是一件让人兴奋的大事,见到谁家亲戚送来了桃子与鹅毛扇子,消息很快会传遍十里八乡:“XXX的婆家送端午了,她今年要出阁了。”收到端午礼物的亲戚会早做送礼的准备。不知道这个风俗是怎样形成的,在闭塞的乡村、冗长得仿佛从来什么都没改变的日子里,谁家送端午节,便会成为大家奔走相告的头条新闻,成为这个节日最突出的意义。
到海南后,才知道海南人特别重视过端午节。不仅家家户户包粽子,那棕子个大、足有小一斤一个。里面的内容也多,除了糯米之外,有肉、红豆、红心鸭蛋黄,有的还有虾米、鱿鱼丝。用母亲生前爱用来赞美的话说:有油有盐的,够味儿。吃一个粽子大半天不会饿。每年端午节会收到同事、学生送的粽子,记得有一年,有一个班的学生相约一人给我一个粽子,那个班有七十多人,每个人给粽子我时都说:老师,这是我家的,你一定要亲口尝尝。我不敢辜负学生好意,冰箱里放满了粽子,吃了很久很久才吃完。去年这个时候,逛街时遇见一名学生家长,她的孩子已经毕业在另一所学校上高中,她在人群中和我打招呼,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箱粽子,又找到我一定要给我。家家包粽子,相互赠粽子,是海南端午节的重要内容,使得这个节日有着浓郁的人情味儿。
今年的端午节连续放了三天假,第一天、第二天还被一些事务纠缠着不得脱身。第二天下午,事情告一段落,老头订好酒店带我离开海口去市县休闲度假。最后一天我们骑行半天,淋了几滴太阳雨,出了一身透汗,吃了两顿美食。回程车被堵了一路,路上读到几篇与端午节有关的文章。好容易回到家,老头又冒着阵雨半夜把我送到支教的屯昌。就这样过了一个马不停蹄的节日。
紧凑中有一种被宠溺的小确幸。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有老头耐心地等候着;因为我想去骑行,回程时间从上午推迟到下午;因为堵车,脾气极好的我反正没开车,义正辞严地路怒了一回,恨不得用唾沫把挤在应急车道上的车掀翻,着实过了一把嘴瘾;因为堵车,老头忍无可忍掉转车头,我们避开车流高峰跑到丁村万人海鲜广场,老头挑了一只肥美的大螃蟹美餐了一顿;因为我次日要上课,老头冒雨把我深夜送到屯昌……在这个什么都不新鲜、什么都不为奇的年代,在这个发布一篇文章比阅读一篇文章容易、付出爱比感受爱简单的年代,被人无怨无悔地关照着,而自已还能享受这样的关照,并被深深感动着,也是幸运的。这当是这个端午节脉脉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