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记忆】靖江解放记忆:投笔从戎那一刻起我就不怕牺牲
口述人:苏皖边区第一行政区支前司令部特派员陈浩然
解放后与妻子结婚留影
陈浩然:投笔从戎的游击队员和反清乡战士
我叫陈浩然,1919年出生在靖江县红光乡大河口村(今生祠镇红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母耕耘辛苦让我读书,1937年我高小毕业后到新桥镇宝塔村教幼儿读书识字。由于我只有小学毕业,乡亲们便叫我'小先生’。
1937年12月,靖江沦陷。日军在沿江筑了据点,经常下乡扫荡。老百姓们为求安宁在村里砌了一座大土地庙,请我在土地庙上写了一副对联。我当时思索片刻,题写了一幅对联,内容我至今记得。上联为:日军残暴终当歼灭,下联是:中华和平共祝万年,瓦工把我写的对联砌在庙门墙上。后来日军汉奸下乡扫荡时看到了这副对联,追查写对联的人,说抓到要杀头。国难当头我义愤填膺,凭借一腔热血我决心投笔从戎,参加了抗日救亡组织。
当时正是靖江军民和敌伪顽斗争最尖锐复杂的时候。正在此时我遇到了影响我一生的人,我的老首长汪青辰政委。当时他刚从泰兴调到靖江,他为人很健谈又和善与我攀谈时,他看到我年纪很轻便问我:“今年多大了?”并说:“革命是很艰苦的啊!”我当即说:“苦?怕什么!怕苦,怕死还来参加革命?!”他点头微笑亲切地抚慰我说:“这就好!”
1940年10月,新四军东进后我经过学习后正式参加革命。当时我们在靖江县建立了第一个区公所——五区区公所,我任北六乡自卫联防大队队长。1941年初,县里开辟八区抗日根据地,我接到命令调任当区公所行政助理。皖南事变后日伪军同国民党军进攻根据地,日军疯狂扫荡增筑据点妄图消灭我们。我们根据地活动阵地不断缩小,情况危急,为坚持斗争我们撤销了三区区公所,实行精兵简政。我奉命到三区路西任行政特派员,坚持原地斗争。三区路西是县级党政机关的前哨阵地,要为县级机关站岗放哨。我组建特派员公所、开展统战工作,联系一批热血青年,争取和团结他们参加到抗日阵营中来,对伪军开展红、黑点运动,发动群众破拆公路,烧据点炮楼。1942年底我光荣入党。此时日军开始清乡,抗日斗争形势进一步紧张,我调任西来区区长,首要任务是反清乡。我们组织建立了秘密的抗日组织,惩奸反霸,配合县独立团强攻敌伪土桥据点,奇袭新港据点,不断打击敌人。成立民兵组织和妇抗会、农抗会、儿童团、区乡调解委员会等群众组织,全面开展减租减息运动。
1943年时,侵华日军向我解放区频繁“扫荡”、“清剿”,日伪军在临近我们的四分区实行“清乡”,启(东)靖(江)、季(家市)黄(桥)公路沿线据点林立,三、五里之间就有敌碉堡。汪青辰同志这时担任靖江县委副书记,当时我在财经局工作。他找我谈话要我到西来区任区长,开展反“清剿”斗争。因这个地区敌情严重,我便问他能给我多少干部,多少支枪。他很风趣地说:“哪里有群众,哪里就有干部。枪到敌人那里去夺取!”(哈哈 玩笑话背后是残酷现实中,抗战时很多参加敌后武工队的干部都牺牲了)并告诉我,那里有我们的党组织,只要依靠群众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他要我当天晚上就进去,并介绍永奠乡的一个小学校长叫沈冠年的地下党员给我落脚。汪书记的一席话增强了我战胜困难的信心。随即我连夜赶赴西来,走马上任。当时我年轻幼稚,在工作中不断得到他的亲切关怀和具体帮助,我至今铭记难忘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每当我写信去汇报、请示工作,他除有问必答,详尽指示外,都要在我的原信上用红笔为我改错别字和病句,然后将原信和他的复信一起寄给我,使我从中得到很多教益。他如此细心培养地方青年干部,令人敬佩。第二件事是:194年夏因一场大雨,西来区稻田被淹,那时水利建设很差,排洪靠满田自流,上下游排洪发生矛盾,情况十分紧急、下游农民为了快速排放狭苗积水,打坝阻拦上游的水流,上游一些农民肩杠扛钉把,手上拿着香烛到我区公所请愿。我立即传讯下游打坝的为首分子,双方代表都是中学教师、知识分子。当双方代表争执不下时,我进行了裁决。可下游打坝一方强词夺理不服裁决,我就粗暴地喊了一声:“把他绑起来!”谁知把那位先生的手绑出了血,事后他告状告到县委,县委书记汪青辰同志找我谈话。他听完我的汇报后,象慈父一样地对我说:“浩然同志啊,你处理这件事原则上是对的,很及时果断但方法太粗暴。这位刘先生是我们中学教师,双方都是我们的统战对象,你这种做法违背了我党战胜敌人三大法宝之一的统一战线政策。”而后他又平静和蔼地开导我:“你年轻,要加强政治修养,力戒感情冲动。明天开会我来做工作,你要在会上作检讨。”我思想不通。他耐心说服我,一句一句教我,还叮我说:“不要走火啊!”汪青辰同志对犯有错误的年轻干部,爱如赤子,我至今还时常想到他的亲切教海。
“我们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越是艰险越向前!”汪青辰同志就是这样一位党员。1946年至1948年是南线坚持斗争最艰苦的时期,汪青辰同志总是和大家战斗在一起,与干部战士促膝谈心,问寒问暖,不管环境多么险恶,情况多么危急,只要有汪政委在场,大家总是充满着胜利信心。
1947年3月,敌人对我们进行残酷的“会剿”,南线斗争形势到了极端严峻的时刻。靖江坚持的阵地没有了,敌人穷追不舍。为了保存革命有生力量,汪青辰同志带领干部和部队转移到如皋珊瑚区戴家堡。刚驻下不久即遭到敌人包围。汪青辰当机立断,带领部队,选定一个方向,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从而保存了靖江的一大批骨干。当天深夜突围出来的干部、战士到达黄桥古溪北荡、溪北乡,大家饥饿难忍,疲惫不堪。那时我在鸭儿湾奉命在封锁线兵站帮助工作。他们找到了我,一见他们这个光景,我让出地铺给他们休息。第二天早晨,烧好早饭,我喊他们起来就餐。因过度疲劳,谁也喊不动,拉起一个又倒下一个,我急得没有办法就大叫一声:“情况来了!”(当时我们地下党管敌人来了叫“情况”来了,原来老电影里有情况的出处是这样的啊!)大家才起了身。汪青辰同志和平时一样,不慌不忙,笑着说:“老陈,你和他们开玩笑啊!”同志们刚吃完早饭,枪声四起,在那种惊险复杂的情况下,汪青辰同志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平时象个文人,战时是个料敌如神的指挥员,文韬武略集于一身,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汪青辰同志生活上一贯艰苦朴素。解放后进城了,他仍然保持本色。到任何一个同志家中作客,他都不肯接受盛情款待。粗茶淡饭,烧饼、馄饨、粯子粥等他最喜欢。(写到这里我泪目了,汪青辰老爷爷直到晚年依然保持这个习惯,运动中他受影响下放依然自学针灸帮老百姓治病,只吃粯子粥把粮食省下来救济老百姓)他一贯反对阿谀奉承,提倡清正廉洁。他说党的威信来自清正廉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党的壮大来自艰苦朴素,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周总理纺线(周恩来在延安开展大生产运动曾经获得纺织能手)。他艰苦朴素、廉洁奉公,一生坚定不移,甚至在患病期间也不愿让同志们知道,他只知道关心别人,帮助别人而唯独没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