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漫步
我终于践约,和闺蜜过了一个清静的午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漫无目的沿着水库的岸边走,她差点趴在地上只为了拍那些调皮的苍耳,我沿着岸边数着有多少条小鱼的尸体,她关注花花草草有多美,我关注这些小鱼是怎么死的。
我突然瞅见地上有许多茅针,忍不住伸手拔这些茅针,拨开里面白色的絮吃了起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村野孩子,把闺蜜喊过来,让她也尝尝这个野味,她看我一只手里拿了一大把,另外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拔,直笑我,这一个茅针就一个生命,幸亏我没当官,当官也是一个大贪官。我笑着说主要这是童年抹灭不掉的一道风景。
我的思绪在这片静谧的地方,飘得很远,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小鸟,远处的杨树上有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愈显这块地方安静,往远处看到三两个人在油菜花地旁边的空地上劳作,视线穿过这几个人,看到醒目的两个黑色大字“肃静”,我想当然以为那是祠堂,想去看个究竟。
我从油菜地里超近去看个究竟,闺蜜被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及花香诱惑,干脆在油菜地里写生了,我偷偷给她拍了几张照,然后在菜地里肆意穿梭,像个孩子一样没有顾忌疯玩,偶然低头发现裤子上外套上全是黄色的花粉,我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小时候不善言语,但是喜欢玩,经常和伶牙俐齿的发小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我爬树很快,一转眼的工夫就贼溜贼溜爬到树上,我最开心的就是爬到树上摘桑葚,然后晃动树枝,让树下的小伙伴捡掉落的桑葚,在榆树上吃榆钱,然后傲慢的摘几枝榆钱分给小伙伴,看着他们仰头眼巴巴地看我,我心里溢满了快乐和自豪。有一次摘洋槐花,洋槐花树上有针刺,不小心被刺一下,一紧张手一松,就从树上滑下来了,肚皮上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那时候皮实,好像也无所谓。
我记忆最深的是在我家院子里有棵本槐树,本槐树结的种子肉肉的,里面有一种像橡皮糖一样有弹性的东西,小孩子都喜欢吃,我也不例外。我爬到树上摘树种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正在落到树下的石臼里,我迷迷糊糊站起来,一睁眼一个激灵,血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流,再低头就看到地上鲜红一片。我第一次恐慌,以为自己要流血而亡,大哭叫喊妈妈。我妈闻声赶来,用毛巾捂住伤口,就拉着我往村医家跑。我记不清当时候怎么处理伤口的,只记得我额头上包着纱布,走到哪里,都有人说眼镜戴额头上了。我感觉有点难堪,不过最让我难受的是,妈妈说怕发炎,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吃,更别要说再去爬树,蹚水捉蝌蚪了,我是喜欢在外撒欢的孩子,着着实实郁闷了一阵子。至今我的额头上还有那时候留下的疤痕。
因为我不善言语,我妈曾怀疑我是个憨子,更有意思的是弟弟三岁还不会讲话,我妈曾一度担心我和我弟弟都是憨子,我经常装聋作哑,还被我父亲带到县医院找医生测试,确认我是不是听力有问题。到了医生那里我就不敢装聋作哑了。父亲因为我听力正常高高兴兴带我回家,还给我买了好吃的,我也因此高兴,因为一年到头也去不了一次县城,我竟然进城了。
到上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我妈和父亲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原来我不是一个比普通小孩笨的孩子,甚至还因为我成绩好,跟别人说起我的时候,口气里带有沾沾自喜的意思,因为他们说这孩子从小见人连招呼都不打,太闷,不说话。以为这孩子憨,没想到学习好。
大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是我渴望着自己长大,真像丰子恺说的那样,小时候真傻居然盼着长大,小时候感觉日头太长,怎么天也不黑,怎么也等不到过年,可是过年过节的日子又太短,短到硬着眼皮不让时间走,可是一不小心眼睛一闭,再睁开眼,第二天就来了,节就走了。
我走到那处我认为是祠堂的地方,原来是张氏家族的祖坟,祖坟占地很大,立碑撰文,周围还有石头砌的围栏,旁边立着大石头,显得气派庄严。我突然想到父亲生前很在意这些所谓的气派和排场。他生前一直希望我们能出人头地,成为他祖上那样的达官贵人,振兴家族,光宗耀祖,富甲一方,恩泽一方百姓,甚至成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领袖人物,流芳千古,后人立碑写撰景仰。很遗憾,我们都是普通的孩子,过着平凡的日子,他去世后,能够记着他至死不忘的也只有妈妈及我们做子女的。
他生前念念不忘要把他住的地方修好,以后我们回去就有落脚点了,妈妈找了五姨夫和五姨帮忙把房子,地面、院子等等全部修整一遍,妈妈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和院子,含泪对我们说终于完成父亲的心愿了,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才镜片。
清明我带着孩子祭拜父亲大人,坟冢被弟弟添了新土,四周静悄悄,父亲如同存在又如同不存在,纸灰飞扬,我止不住抽泣,同去的弟弟说不要哭了,父亲在天若有灵也希望我们都健康快乐,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好的纪念。娃娃悄悄拉住了我的手,柔声说:“妈妈,别哭了!”
一晃父亲去世好多年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一切放佛就在昨天,其实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娃娃出生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娃娃变成懂事孝顺的大孩子了。真像张爱玲说的那样。日子过得真快,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弹指一挥间,可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三年五载便是一生一世。日子像流水一样,闺蜜老说她都老妈妈了,每次我都不依不饶反击她,对她说她最多算资深美女。我老觉得自己还是昨天的自己,一直排斥“中年妇女”这个词。我感觉这个词是油腻、庸俗的代名词,可是现实很残酷无情给予我一记重拳,每次体检都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尤其医生说年纪大了出现xx情况很正常的时候,我心里就拔凉拔凉的,我不得不对身体状况低头,对时间恐惧,然后不由心生悲凉。
妈妈跟我说起村子里父辈人剩下无几,他们看着我从小到大,一个一个鲜活的面容依然存在我脑海里,可是妈妈却告诉我,他们一个一个都走了,有的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我这个辈分的兄弟姐妹基本做爷爷奶奶了,父辈们能不老去吗?
生命真是短暂,真像三毛说的那样:“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 ”我还在思绪万千的时候,闺蜜告诉我天快黑了,准备回家。我感觉没多久怎么就天却要黑了,水库边放羊的老太太和老爷爷,远处还在劳作的几个人,枝头还在叫的喜鹊,在水边飞飞停停的鸽子,开得快要结束的油菜花,还有多处添了新土的坟冢,一下子定格成一幅久远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