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正好深浅红

时 光 正 好 深 浅 红
文:苏伟

                                 【1】    

没着意,街灯唰一下黑了。

无边无际的天也黑了,夜就沉了,一只流浪狗的影子窜出了巷子,又窜进了另一条巷子。远处一盏屋灯在雨夜里摇晃着,单薄地让人无语。

空气湿冷湿冷的,已经下了二十多天的连阴雨,第一场雪也趁着夜色忽悠悠地来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其实是雨夹雪,晚上悄然地来,白天和着雨水就化了,没有北国落雪飘逸纯净的美,反而更加的潮湿臃肿。

农历2017年是个闰月年,干子纪年丁酉鸡年,农历闰六月。

这个鸡年不寻常,长达384天,所以大家觉得节气尚早,不必赶,可以等等。等着等着就被雨水搅得有点晚。

所以现在玉米还没有掰哩!洋芋还没有挖哩!过冬的酸菜咸菜还没有腌哩!冬天就突兀的到了。

不信你看嘛!

秋衣秋裤还未上身,地里玉米杆洋芋蔓还直直的立着,一窝窝的野鸡还未准备越冬的吃食,村庄上空的炊烟还端端的冒着……

2017年的第一场雪,八月中,有些早!

天气有些反常,老苏心里也有些薄凉,早前一场病让人有了好汉暮年的感觉!

说好汉暮年有些不对,这个词原为英雄暮年。老苏不是英雄,只能称为好汉。西北汉子粗犷豪放,个个都是“儿子娃娃”,受得起。

“儿子娃娃”们唱花儿也是好汉,一嗓子吼出来就能让人心里头桃红梨白抑或飞花带雨!

天下的黄河往南淌,
水大着淹了水磨房;
远路上有我的好心肠,

看去是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 ……              

                                  【2】
        

早前大概两个多月,老苏餐餐小米稀饭,开始时每日六顿,

逐渐减到每日三顿,看着仿佛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节奏。实际没办法,老苏是在和炎君做斗争啊!

生活,就是为生而活!

养病的日子,老苏会在阳光淡淡的午后,一个人走在绿意盎然的小路上。空气中充满着泥土味,偶尔有一两只麻雀来来回回的飞过,身边是像海浪般涌动地麦田,和一夜就拔高一节的玉米地。看到有一两个农人忙活着,老苏心里就起了波澜。就在不远的地方,有老苏的牵挂和羁绊啊!

是的,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每天在那里奔忙着,“5+2”、“白+黑”是常态。但是缺了老苏。

三毛说,每个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

乡镇干部心里的一亩田,种着群众的家长里短,种着新农合新农保的收缴进度,种着环境卫生综合整治,种着精准扶贫图、表、册,种着工程进度,种着产业发展,种着……

老苏就是一名乡镇干部。

多年前,曾夜宿一个叫汤峪的小镇,那晚月光皎洁,繁星高照,这个中年男人望着眼前五光十色的琉璃和满天星光,心如皎洁的月光般豁然开朗了。生活早已无法拒绝,抛开眼睛的羁绊,念着身边好山好水好情意的相伴,心里一片乡花开出了荼靡之势。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亩田,每个人都在忙着种植和收获。心田里,唯有种满阳光和鲜花,才会收获春光明媚。

每个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种知足,种快乐!

一路走来,时光不紧不慢,正好!
                             

                                  【3】

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日子终于完了。

进门见到了老王,这个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呵的谢顶男人,总爱鼓捣微信,转个圈都要发条动态。

“老王,你是墙头上的蒿子,头重脚轻根底浅么!”。

老王也不气恼,反应很快地回应:
“不要说了,十个大个子九个草包么!”

“好像你给个子小”。
“都是草包”

老王个子高,老苏个子也高,一对草包!

“一天在阿达下载哈的,还发着不停,装啥哩装!”

“维有些人的文凭是买下的,其实啥都晓不得!还装文人着哩!”

众人一阵哄笑,有人递过来一支烟,点着,抽一口,一缕青烟吱溜溜从破着的窗玻璃缝窜了出去。

小兵穿着一件紧身防羊皮夹克,还是流里流气的老样子,笑了笑。

“呵呵呵!老苏来了就是欢闹么!”
是不是?原来老苏是个欢闹人!

早会是照例要开的,坐在台上,看着一群稚气未脱、却严肃认真的脸庞,心里就暖暖的,如同看到了箭子川升起的第一缕阳光,清新!温暖!热烈而明净。

中午迎面碰到了小丽,这个红脸蛋说普通话的外地女孩,扎在一堆满身都是泥土味的人群中,就像那位穿着长衫而唯一站着喝酒的先生,这几年胖了,也精干了。

年轻女孩子最不爱听别人说胖,老苏冒味。

靠近大门的一排青瓦红墙的老房子被拆了,眼前就豁然开朗了,对面小卖部里贵明女人手握笤帚,两眼空洞的扫着门前那片空地,也就屁股大点地,这要扫到啥时候?

贵明出门近一年了,也快回家了吧!

这样想着眼前一辆摩托车就呼啸而过,带起的风能把人撞倒,女人赶紧丢下笤帚,躲进了小卖部。

                                  【4】

时光在箭子川吟唱出一首经年的诗:

二月,一场风从秦朝走来,在箭子川

将太原府沉睡的车水马龙唤醒

云台山下,残垣断壁是将士不朽的身躯

一声长叹便是一部疙瘩川的前世今生

传说一场洪水来去无踪,清水河底

泥沙埋藏两个陶罐

一个缝合历史,一个

把制陶的先民祭奠

秦人守着一座城

梦里跑过一万匹战马

无数火把做成大地和城堡的眼睛

目睹了辉煌与杀戮的每一个细节

一群人来了,最终马革裹尸

一群人走了,笑着衣锦还乡

血液里流淌着尚勇与忠诚的名义

两个民族开始握手言和

曾几何时,人群中走来一老一少头顶光环

是谁在大声惊呼黑旗一片

是谁在把灾难预言

叫卖桃梨

烟雨散尽,绝唱浮华

太原府随逝水而亡

即使有乌木寺、梁堡、歇马店、老城头,还有

随处可见的陶片、弩机、铜簇及半两钱币

梦里难寻

兵马和刀光剑影的故事

岁月从步履维艰中走过

早就失去了倾诉的因缘

疙瘩川 清水河 云台山

母亲心底漾起最柔软的涟漪

妄图穿过清早的阳光看清你

转过身的尴尬

岁月就这样过去了,桃红了梨白,太匆匆。

一群撒播希望的人,年轻人成了中年人,中年人成了老年了,老年人走着走着失去联系了,没有影踪了。

一年年春风从箭子川刮过,刮走了凄风冷月,刮来了春华秋实。

人们不必肩挑牲驮运水喝,清洌冽的自来水装在了自家院子里。

越来越长的水泥路延伸到人家的大门前。

残垣断壁的农家小屋不见了,一排排小二层拔地而起。白白的墙壁使人心里亮敞敞,拱金的大门照的人头晕目眩。
 

路好了,房好了,钱包鼓了,有人也买上了小汽车,农闲时,拉上家人四处闲转,嘴里哼着:

上去个高山者望平川,

平川里有一朵牡丹; 

看去是轻易折去是难,

折不到手里是枉然。
      

机关大院依然岿然不动,有人走了,有人来了,走的带着留恋和离愁,来的带着热情与志向。
 

还是每天要开会要下村奔忙着,还是两个人一间宿舍住着,还是为谁扫地提水提煤暗自较劲着,还是每人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着。
       

落英缤纷深浅红,人面桃花笑春风。

只是,生命已定格在小郑每天扯着嗓子的喊叫声里:
“开会了!开会了……”

【注解】:

(1)没着意:方言,没注意。

(2)儿子娃娃:方言,男子汉。

(3)蒿子:方言,一种蒿类植物。


【往期荐读】:

雪潇:秦安诗鬼秦安魂

死恰地素素

雪落在马关的村庄

醉酒的马关

老院里的旧时光


【作者简介】:

苏伟,回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生于甘肃省张家川县。喜欢诗歌写作,并有多篇作品发表于省内外报刊杂志。

本公众号二维码如下: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