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在北大荒过大年!

我在北大荒过春节
作者:杨立伟
1978年春节,我在黑龙江6师68团16连担任连队指导员,带领30多个知青度过了一个春节。 那时,我刚满20周岁。

元旦过后,大批知青开始离开连队踏上探家旅途。场部只有两台大客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运力,上千名知青在场部一等就是10多天,我们连的一群齐齐哈尔知青在场部期间就把随身带的一点路费全部花光了。抚远县的大客车路过我们团时干脆就不停车,急了眼的知青们把旅行包一个挨着一个地摆在公路上,每人手里拿着两块砖头冲着开过来的客车发狠,意思很明显:我们要上车,你要敢不停下,砖头就会飞上去砸碎挡风玻璃!可抚远县这两天一趟的客车,就是管够让你往上挤,又能拉几个人呢,根本不解决问题。最后场里狠狠心出了10多辆解放牌大货车,拉上个帆布棚子,把这些知青全部送到师部和福利屯火车站。这么冷的天,在这种车上坐10个小时,人非冻死不可,为什么冻不死呢?因为人太多,一个挤一个,互相可以用体温取暖!想起我前年第一次探亲回来从哈尔滨到连队走了9天,当时已经觉得够难的了,现在看我还是满幸运的呢!

全连只剩下30多个知青,我是唯一的执政官,连长已正式调走了,新连长还未上任,只有我带着这几十个人过年。

春节前场里召开最后一次干部会,我去参加。走前司务长常文友和我商量过年分猪肉的事。去年冬天畜牧排养的老母猪下了几窝小猪,因为猪号条件太差,他们把这些小猪分送到各老职工家,养得还挺好。全场都来买我们的这些小仔猪,仔猪成了连干部送人情的礼物,结果到年底,自己连一口肥猪都没有剩下。今年春节,上级有要求,全国人民每人都要吃上猪肉,可我们没有肥猪,只好杀一口淘汰母猪了。我让常文友安排杀这口猪,按全连留下的人平均分配,我再去场里反映一下,看能不能弄回来点肉来。

场部乱糟糟的,知青们忙着回家探亲,安了家的忙着准备年货,干部会纯是走形式。但会议的最后一天,最后一项内容,却开出点'意思'来了。

何副场长主持会,这最后一项内容是了解各连肥猪情况,给没有肥猪的连队调配猪肉。本来会前各连已报了表,但何副场长非要在大会上把这些情况亮亮相。最有意思的是他那段讲话:

'有的连队,一年到头,一口肥猪都没养住。现在厚着脸皮到场里要肉,连队干部年纪轻轻,官不大,架子不小,自以为了不起,你算什么?连口猪都没有,都这样场里哪来的猪。我倒要看看,谁想要猪肉,站起来跟大家说说。你要是好意思,站起来,我就给你猪肉,要是不好意思,就回去好好寻思寻思,明年怎么办!'

去年我们连的工作是不怎么样,所以场里才派了工作队,调走了连长,改组了班子。畜牧工作不是我主抓,但我此次来开会,已单独找过何副场长,反映了情况,也提出了需要支援,明年的工作计划也报上了。但他在会上分明是狠狠敲我一下,让我难堪嘛。我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这么讨厌我,说出话来连讥讽带挖苦,为点猪肉我犯得着吗?各连的干部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小声说:'讲得这么难听,谁好意思站出来呀。''不站出来就不给猪肉呗!'

我涨红了脸,半响想不起该怎么办。要是只为了自己吃肉,我是死活不会站起来的,但是全连知青加上老职工和家属还有百十号人呢,总不能因为我脸皮薄,大家都吃不到肉吧。

正寻思着,何副场长又说:'怎么的,会底下不是挺能讲的吗?怎么到这儿不敢说啦,有种的站起来呀!'

我咬咬牙,站了起来,说:'我是16连的,我们连去年没搞好,仔猪都买给了别人,自己一口肥猪也没养下,我们连的干部要负责,我本人也有责任。但现在连队班子已经改组,连长已经调走,新任连长还未到任,我是唯一的执政官,我代表我们去年的连队领导班子向场里做检讨,工作没做好。但我们连现在还有知青,老职工和家属100多人没有猪肉吃,希望场里给些支持,明年我们努力把工作做好,再不向上级伸手,争取做出贡献来!'

说完了我就坐下了,只觉得脸上发烧,耳朵里“嗡嗡”响。何副场长又说了些什么,大伙议论些什么,我一点也没听见。有人告诉我,给我们连调了一头半猪。

虽然受了点气,厚了一次脸皮,总算带回了猪肉,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反正大伙过年能吃上肉了,这气总算没白受哇!

拉着猪肉回到连队,刚下车就围上一群知青,七嘴八舌地说:'指导员,完了,这回过年算是吃不上肉了!'我急问怎么回事。

大伙说:'那帮老职工也真不是东西,根本不管咱青年的死活,常文友也熊,一口老母猪都叫他们分光了,连根毛都没给咱们留!'我走进连部,常文友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我问他:'怎么搞的?'他吭哧半天才说:'在猪号刚杀完猪,老职工就都来了,这个要肘子,那个要下水,有的要排骨,有的要腰盘,哪个给少了都不干。就这样一口猪分分就没了……'

'这边还有30多个青年呢,你呢?我呢?拿什么过年,你分之前先留下一块呀!'我气恼地说,'这帮老家伙,也是真不管小青年的死活!'想想真挺来气。一帮到连部听消息的知青见我这样说,一个个就象泄了气的皮球,'完了,这回别过年了,喝西北风吧。'

'喝西北风?哈哈,哪能呢?咱还用吃老母猪肉过年吗?咱从团里要来猪肉了,一口半猪!让那些老帮子吃老母猪去吧,咱们吃好猪肉,30多人吃这一口半猪,咱们可以从初一吃到十五,天天吃肉,怎么样?'我得意洋洋地说。话音未落,屋里屋外已是一片欢呼声。

老职工们耳朵真长,听说我要来了猪肉,三五成群地从老点跑过来找常文友要分肉。常文友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们把老母猪分光了,指导员火了,说这回调来的猪肉一斤也不分给你们,全留着青年过年吃,想要分肉哇,你们找指导员去说吧!'老家伙们知道我的脾气,转来转去不敢进连部,最后推选了老马,老常几个岁数大些的,平日里与我关系比较好的人来找我求情。他们来找我时那付表情就不用提了。我对老马没好气地说:'我对你一向很尊重,我常说,你们的工龄都大过我的年龄,可是,这次你们干的也太不带劲了,给我们这30几口子人一斤肉也没留。就你们知道过年吃肉,我们喝西北风呀?这是我要回肉来了,要是没要来呢?'老马陪着笑脸说:'指导员,瞧你把我们说的,我们只想着分到自己那份猪肉,还以为给小青年的都留下了呢。再说,就是你没要回来,我们还能看着这帮小青年们吃不上饺子?再说,我们分的那叫什么肉哇,是3年的老母猪,煮一宿都咬不动,怎么着你也再分给我们一点好肉过年呀!'

我绷着脸,听他们说够了,最后我叫通信员把常文友找来,对他说:'老职工们已做了检讨,咱有这么多肥猪肉,反正也吃不了,给他们分点吧。给他们半口猪,咱别跟他们一样,不能光顾自己吃好肉,让老同志们吃老母猪肉过年啊。'老职工们似乎还不满足,但也无话可说,分猪肉的事就这样定了。

大年三十那天,我一早就跑到炊事班,设计了10多个菜。主料无非是猪肉,白菜,萝卜,土豆,但有肉就好做菜。再有就是准备肉馅和面,发到各排包饺子。我让通信员小杨到老点挨家通知老职工,下午3点请他们过来会餐。

在食堂忙乎了一天,下午3点准备开饭,可是老职工们一个也没来。等到快4点了,我说:'不等了,开饭吧!'和过去的几次新年,春节会餐一样,我带着炊事班,抬着饭菜到各个宿舍。知青们把饭盒,碗等都摆好,按人头我来亲自给一勺勺打菜,各排又分了一些北大荒白酒。因为只剩下30多人,所以会餐实际上就分成男,女两个群体。我轮流到各个宿舍去敬酒。

一年到头,正是举家团圆之时,这30多个知青都是休过探亲假的或请过事假的,所以没有回家,但真正坐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思乡之情自不用说。再喝上点酒,便情不自禁,大家吃呀,喝呀,说呀,闹呀。平日里知青们都有些怕我,这时大家坐在一起,少了许多距离感,加上我调来了猪肉,给大家出了一口老职工分光老母猪的气,觉得还是挺有依仗似的,喝着酒大家也和我拉家常,开玩笑,劝酒,我也喝了不少。知青之间也打打闹闹,平日里有些思想隔阂的,现在也一起说说痛快了许多。菜越吃越少,酒越喝越多。男的喝多了就闹,女的喝够了就唱,集体唱《松花江上》,唱到“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时格外动情,唱了一遍又一遍。歌声传到男宿舍。男知青也一起唱,每个人都唱得眼泪汪汪的,实在唱不动了,就开始哭,越哭声越大,由单个人独自哭泣,变成了集体的大合哭!我各个宿舍跑来跑去的劝说,一直闹到半夜才逐渐安定下来。

回到连部,统计员张明和通信员小杨劝我早些休息。我也实在困乏得不行,但一时还睡不着,又点上烟吸着,回想着到北大荒来这几年的一幕一幕,想现在哈尔滨家中的亲人,想今后的打算……夜半更深,已近午夜,各宿舍已是一片寂静。我忽然心中来气:我也不过是刚满20岁,跟他们年龄相差不多,还有不少人比我大呢,凭什么我从早到晚操他们的心,给他们要猪肉,做菜,做饭。他们哭了,烦了,想家了,我还要劝他们,哄他们?我也有心事,我也有家有父母亲人,我想家跟谁去说去,谁来哄我呀?

我问张明和小杨:'他们都睡觉了吗?'张明跑出去看看,回来说:'睡了,都闹够了,闹困了。'我说:'他们闹够了,该我闹了,把鞭炮拿出来!'张明和小杨把铺下一大盘'十响一咕咚'弄出来,这是头几天从场部买回来的。我看看表,马上就到12点了,我说:'12点整,你俩把这串炮点着扔到2排宿舍里去!'他俩互相看看,说:'我们可不敢,那帮家伙还不得揍我们!'我说:'没事,就说是我放的。'说着话就到12点了,他俩壮着胆拿着鞭炮摸到2排宿舍门口,点着了炮打开门扔进屋里,然后关上门撒腿就跑。只听屋里'噼里啪啦--咣!噼里啪啦---!咣……'一连串巨响,足足炸了几分钟!然后门开了,伴随着浓烟滚滚而出的是一片叫骂声:'操他妈的,是谁呀,半夜三更想炸死我们啊!'我站在连部门口大声吼道:'操你们姥姥,是我呀,你们闹够了?闹困了?你们想睡觉?我他妈的叫你们闹得睡不着了,想跟你们玩玩!都起来,过年了,都起来!有种的接着闹!'屋里的人听出是我的声音,不敢骂了,有哀求声:'指导员哪,饶了我们吧,太困了!''不行,起来过年,现在该我闹了,不起来?我还有炮哪,要不要再来一串?''哎呀千万别来,这烟非呛死几个不可!''好啦,看你们态度还不错,今晚饶了你们,谁敢再闹,决不客气!''不敢了不敢了,让我们睡觉吧。'我得意洋洋地回到连部,张明和小杨正吃吃地窃笑呢,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1978年春节的大年三十,就是这样在北大荒度过的!

难忘“北大荒”那顿年夜饭
周曙明

40年前,我到北大荒插队。在春节前,当时县和公社知青办下发通知,明确规定:浙江知青在下乡的当年是不准回家探亲的,要求留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遵照上级指示,我大队宁波知青基本上都留下来就地过年。

当时“北大荒”农村生活十分艰苦,平时我们吃的是苞米茬子、窝窝头、小米粥等粗粮,副食则是白菜、萝卜、大葱蘸大酱等“老三样”,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次肉。

当时在偏僻的异乡,我们既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文化生活非常贫乏。过年无非是过饮食年,吃好、喝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时,我们知青点还是集体伙食,大队为我们搞来了半只猪,分配了十几斤牛肉,和一批大米、白面,还有粉条、豆腐等副食,准备让我们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除夕那天,我们七手八脚忙开了,男知青们动手宰鸡去毛,割肉炸油锅,女知青们则剁馅包饺子、擀油饼,一阵忙乎。年夜饭搞得比较丰盛,连附近鹤立河农场几位宁波、杭州知青哥们亦赶来与我们一同欢度春节。

北大荒冬天昼短夜长,下午3点多钟,天就黑了。外面尽管冰天雪地,室内却温暖如春。我们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卷起铺盖,把几张炕桌拼放在一起,端上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蘑菇炖小鸡、土豆烧牛肉、花生米、白菜木耳炒肉片、干豆腐菠菜瘦肉凉拌、血肠酸菜豆腐汤等东北菜,加上宁波家里寄来的带鱼干、黄鱼鲞、虾皮、紫菜等凑了十多个菜,主食有大米饭、水饺、油饼等佳肴美味,满满地摆在桌上。满屋热气腾腾,香气飘溢,令人垂涎欲滴。

男女知青都盘腿围坐在炕桌旁,嬉笑打闹,等着年夜饭开宴。为我们做饭的是大队治保主任翟大爷,他淳朴善良,如同慈父般经常关爱我们。他老人家打开一瓶60度“北大荒”白酒,我们纷纷用茶缸、饭碗斟满酒,女同胞则倒上低度果汁酒。老人家首先致词:“孩子们,你们十七八岁就离开父母,响应国家号召,从大老远南方来到俺这旮旯儿,真是不易啊!今天,这顿年夜饭一定要吃好、喝好,开开心心。来,干杯!”他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互相碰杯的撞击声,大家纷纷热烈地回敬翟大爷,异口同声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新年快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场面变得火爆起来,吆五喝六的划拳行令声此起彼伏,男同胞嘴里叼着“迎春牌”香烟,推杯换盏,咕咚咕咚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是解馋解得痛快淋漓。女同胞则小心地啜着酒,尽量挑自己喜欢的菜往嘴里送。吃着、喝着,大家觉得还缺少了什么,似乎觉得还有点不过瘾,平时爱好乐器的阿根、阿杰、阿明和我,分别用笛子、二胡、吉他、口琴合奏起《喜洋洋》的乐曲,为大家助兴。在欢快的旋律中,知青们激情伴着酒精燃烧起来,纷纷拿起碗、筷、碟、盆,手舞足蹈地敲打起来,吼上一番。阿利早已按捺不住音乐的诱惑,用他那洪亮的男高音,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我爱祖国大草原》等歌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阿德也不甘寂寞,他唱了一首《谁不说俺家乡好》还不过瘾,在我们起哄下,他又一把拉起阿萍声情并茂地合唱了一首《敖包相会》,获得了大家的一片喝彩声。阿良也不甘示弱,借着酒劲,吼着嘶哑的嗓子,来了一段京剧“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面对开怀畅饮的热闹场面,被知青称为“百灵鸟”的阿芳姑娘,今天却心事重重,沉默寡言,怎么也乐不起来,在我们起劲鼓动下,她实在难以推辞,勉强用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她唱着唱着,眼泪不禁顺着脸腮默默往下淌。这支来自扬子江畔的《知青之歌》,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北大荒。“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们也随着她的歌声,一起唱了起来,越唱越思念起魂牵梦萦的故乡和白发苍苍的父母双亲,不禁潸然泪下。在新春佳节里,谁不祈盼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这是人之常情,在遥远的北大荒,我们只能以泪水来洗刷乡思之苦。

素有“守岁”习俗的北大荒父老乡亲们,吃罢年夜饭,为怕我们寂寞想家,纷纷来到知青宿舍看望我们,有的还送来刚炒熟的香瓜子、热乎乎的粘豆包等。几名女知青被大队妇女主任连劝带哄拽着到她家去玩了,我也被翟大爷请去。他家两间新居窗明几净,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门上贴着一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大红对联。他的儿子、女儿、女婿、外孙,亲人团团圆圆,满屋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我沉浸在温馨的氛围中,与他们一起坐在炕上,喝着茶,嗑着瓜子,聊天打扑克,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宽慰,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觉。

在北大荒过年
李桂茹

一进腊月,农活儿也不忙了,老职工们就开始做过年的准备,杀猪。当地人有个很纯朴的风俗习惯,无论谁家杀猪,都要宴请街坊四邻到家里大吃一顿,以此来感谢一年来的互相照应之情。老赵和何士珍家关系不错,所以,也请我们去吃'杀猪菜’。

自己灌的血肠,在大锅里煮的腾腾冒着热气,捞出来在菜墩上铛铛的剁上几刀,放在大海碗里;大块儿的白肉、三指膘、浇上点蒜泥、大盆的酸菜粉条散发着诱人香味儿,人们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桌子边,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腊月二十三之后,老何家就开始准备包冻饺子。白天老何家属就把饺子馅和好、把面和好{面要硬一点。冻饺子一般都是用萝卜做馅,不怕冻},就等晚上吃完饭大家一起过来包了。有人从马号推来一挂马车,把车厢板上扫的干干净净的,放冻饺子用。屋里站满了人,揉面、揪剂、擀皮的各司其职、各显神通,包饺子{其实他们都是挤饺子}快手儿每人一把牛肋骨做的匙子上下飞舞着。说着、笑着,手里不停的忙活着,眼瞧着两大盆的馅慢慢的见少。放在院子里的饺子在零下30多度、滴水成冰的季节里不到几分钟就冻的嘎嘎的。

老职工{外号杜小鬼}的孩子、赶马车的苏金之的儿子{很不幸他在八几年因感情问题服毒自尽了}还有张广斋的孩子悄悄的每人用衣角兜着刚刚包好的饺子,眠着小嘴乐着跑向张广斋家烧水煮饺子吃去了。{当地人的风俗、愿意、喜欢让小孩'偷吃’他们的冻饺子。曰:吃百家饭好养活}。看我们的饺子也要包完,有人点着了灶膛的火、架起了柈子,不一会儿,水就哗哗的开了,一个个像小肥猪似的饺子叽里咕噜的被推进了锅里。点水、推锅、片刻,喷香的牛肉萝卜饺子就出了锅,每人一大碗……

较之老职工的待人热情大方,我们连这些在城里长大的人在这点上做的就不够厚道。永远不能忘记的是十四连食堂过年吃柴油油饼。我们每月交伙食费15元{据我所知别的连队交12元,那年月北京最低生活费是8元。老职工个个都是拖家带口工资和我们一样,41块86,可以说,我们在十四连遭受了'人为’的三年自然灾害。一日三餐不见油腥、多交钱都可以不说,为什么要往油饼里掺柴油?本来这些人们就是一天常喝萝卜汤。看见了油饼,从心眼儿里都透着高兴。张大了嘴咬、嚼着嚼着一股柴油味往上返,瞧着一年都不曾见过的油饼努努力把它咽下去、又返上来,实在是舍不得把这么好吃的东西吐出来,再咽下去------直到把胃折腾虚了,也咽不下去,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能看不能吃的油饼想家、发呆……

1969:那年乡下过春节
孟国

1969年的春节,我们刚到扎兰屯插队半年,大家在饱尝了农村的艰辛后,仍对那里充满好奇,想领略一下北大荒的严寒。另外,我们也必须像当地农民那样利用冬天准备好转年的烧柴。于是我们决定要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我们的决定给村里添了不少麻烦,周围的天津知青差不多都回去了,农民们感到怎么让我们过好年是他们的责任。老队长在会上提醒大家,要帮助知青过好年。农民们似乎很理解老队长的意图,也知道我们的所需。年前的几天,你就看吧:这家送来了新鲜的鸡蛋,那家送来了宰好的鸡;这家送来了酸菜,那家送来了粉条;这家送来了蘑菇,那家送来了木耳;还有的家送来了炒好的瓜子等过年的嚼物。年前那几天,我们的锅碗瓢盆都放满了农民送来的各种各样过年的东西。农民们送来的岂止是好吃的,那里充满了深情厚谊。这个春节我们没感到北大荒严冬的寒冷,没感到第一次离家过年的孤独,更没感到物质缺乏而造成的艰苦。

而我们也想办法回报农民的热情,按照天津过年的习惯,我们准备了红纸、笔、墨,编写“革命化”的春联。大年三十我们成群结队地到各家,把刚写好的红艳艳的春联贴到各家的门框上,顿时,村里充满了年味儿。

村里的年轻人也改变了年三十和家人在一起的习俗,来到了我们知青点,并带来各种好吃的零食,一边嗑瓜子儿,一边打扑克、下象棋、聊大天儿,好不热闹。不知怎的,一个知青忽然干咳起来,原来瓜子儿皮卡住了嗓子,咳了半天也没有咳出来。有人出主意,吃几口大饼子。虽然农民们一年四季都吃苞米面大饼子,可是过年了,谁家还贴啊?一个农民说:“我家可能还有点,年前剩的,没舍得扔。”这个大饼子还真的救了这个知青。事后这位老兄幽默地说:“大年三十,却必须要吃平常天天吃的大饼子,看来我就是吃大饼子的命呀。

”过春节怎么体现“革命化”呢?队领导和我们知青商量后,决定每个知青到一个农民家里吃年饭,当然这个农民必须是正宗的“贫下中农”,特别强调要吃“忆苦饭”,以示不忘“万恶的旧社会”。可是什么是“忆苦饭”呢?谁也说不清。我到了一个姓刘的农民家中,这家是当年“闯关东”的河北人。到他家时,饺子已经包好,正要下锅,我说:“不是说要吃'忆苦饭’吗?”刘大娘愣了一下,说:“还真吃呀!”显然大娘家没准备,也不打算吃。可是我这么一说,他们也不好拒绝,因为那时“突出政治”高于一切,谁都怕因此招来麻烦。大娘灵机一动说:“正好篮子里还有半个大饼子,旧社会,过年我们吃的就是这个。”这样每人吃了一口大饼子,就算吃了“忆苦饭”了,然后高高兴兴地吃起饺子来。晚上回家,大家都兴致勃勃地交流着各家的“忆苦饭”:有的是荞麦面和团粉包的干菜馅儿饺子,这位知青说:味道还真不错;有的是把猪食菜和苞米面和到一起包的菜团子,这位知青说:别有风味;还有的把秋天晾的干白菜和苞米面一起蒸成窝窝头,这位知青说:比我们吃的大饼子好吃;也有的图省事,或是没有什么准备的,就拿大饼子和土豆充事。显然,农民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也看不惯的,但迫于形势又不得不搞。

这就是1969年我在农村过的第一个春节。谈不上温馨,因为我们是第一次没和父母在一起过春节;说不上热闹,因为没有鞭炮,没有成群结队拜年的人们;更不够丰盛,因为我们吃不到家里的荤腥、糕点水果。但这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春节。

电影《今夜有暴风雪》
根据梁晓声同名小说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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