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31：子产却楚逆女以兵

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wù)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1、公子围：楚共工次子，康王之弟，康王死后，其子郏敖即位，公子围时任令尹(楚国掌握军政大权的最高官员)，后围杀郏敖自立为楚灵王，前540年~前529年在位； 2、 聘：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 3、公孙段氏：郑国大夫； 4、伍举：伍子胥的祖父椒举，封于椒； 5、介：副使； 6、行人：官名，掌管朝觐聘问。子羽：公孙挥，字子羽； 7、外：城外。

[译文]楚国公子围到郑国聘问，同时迎娶公孙段家的女儿。伍举担任副使。准备住进城内宾馆，郑国人厌恶公子围，派行人子羽同他交谈，于是住在城外的馆舍。

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biǎn)小，不足以容从(zòng)者，请墠(shàn)听命！”

1、逆：迎娶（新娘）； 2、辞：以言辞拒绝； 3、敝邑：对外谦称本国； 4、从：随从； 5、墠：经过除草、整治的郊外的土地。

[译文]聘问结束以后，公子围准备带领军队迎亲。子产担心这件事，派子羽推辞，说：“由于敝国狭小，不足以容纳随从的人，请允许我们在城外修整祭祀的地面听候命令。”

（古代结婚仪式在女家的祖庙进行，子产担心楚人带兵入城危及郑国安全，故在城外为“墠”，以代替公孙段氏的祖庙。）

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kuàng)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jī)筵，告于庄、共(gōng)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kuàng)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

1、令尹：指公子围； 2、太宰：官名； 3、伯州犁：原晋国贵族，后奔楚； 4、辱：承蒙，谦词； 5、贶：赐与； 6、抚有而室：指将丰氏女嫁给公子围； 7、庄、共：指楚庄王、楚共王，围的祖、父。

[译文]公子围派太宰伯州犁回答说：“承蒙君王赏赐敝国大夫围，告诉围说'将让丰氏作你的妻室’。公子围摆设祭筵，祭告庄王、共王的神庙后前来。如果在野外赐给围，这是将君王的赏赐抛在了草丛里！这就使敝国大夫围不能置身于卿大夫们的行列了。

不宁(nìng)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

1、蒙：欺骗； 2、先君：指楚庄王、楚共王； 3、老：古时公卿大夫的尊称，大臣； 4、蔑：没有； 5、复：复命。

[译文]不仅是这样，更使围欺骗自己的先君，将不能再作敝国国君的大臣，恐怕也无法向敝国国君复命。希望大夫考虑这件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chéng)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yōng)塞(sè)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tiāo)？”

1、恃：依靠。指小国常依靠大国； 2、安靖：安定； 3、无乃：只怕； 4、憾：恨； 5、距：通“拒”，抗拒； 6、壅塞：堵塞，阻塞； 7 、祧：祖庙。

[译文]子羽说：“小国没有罪，一味依赖大国倒确实是它的罪过。本来打算依赖大国安定自己，但只怕大国包藏祸心来图谋小国。小国失去依靠，因而诸侯得到惩戒，无不怨恨，抗拒、违背君王的命令，从而使命令不能贯彻，无法施行，才是我们所担心的。要不是这样，敝国就等同于贵国的宾馆一样，岂敢爱惜丰氏的宗庙而不让入内？”

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櫜(gāo)而入。许之。

1、垂：倒悬； 櫜：盛弓箭的袋子，倒悬表示无兵器。

[译文]伍举知道郑国有了防备，就请求让军队垂下箭囊入城。郑国同意了。

《子产却楚逆女以兵》全文：

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wù)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biǎn)小，不足以容从(zòng)者，请墠(shàn)听命！”

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kuàng)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jī)筵，告于庄、共(gōng)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kuàng)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nìng)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chéng)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yōng)塞(sè)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tiāo)？”

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櫜(gāo)而入。许之。

清 吴楚材 吴调候《古文观止》评：

篇首著“恶之、患之”四字，已伏后一代议论，州犁之对，词婉而理直，郑似无可措辞。子产索性喝出他本谋，使无从置辩。若稍婉转，则楚必不听,此小国所以待强敌，不得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