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吴国华:老树.老屋.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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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老屋.老父
老屋真的老了,如同一样老去的父亲。于是,我再一次提出了推倒老屋建新房的想法。父亲这次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松口。他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一如那座在岁月里沉默了几十年的老屋。母亲见父亲的态度有了松动,便趁机劝说道:“老家伙,我们都老了,还是听孩子的吧。再说了,孩子也是为了咱们好好享受晚年,是在孝敬咱们哩!”在母亲温声的劝慰下,固执的父亲最终默许了。
看着陪伴自己几十年的老屋,一下子就夷为平地,父亲的心痛了。他站在废墟旁,久久不肯离去。我站在远处,打开手机,想留下老屋的最后记忆。在镜头里,我看到父亲走上了废墟,拎起一块残砖,又捡起一片破瓦,像是将要离别的朋友,紧紧的握着手……镜头里,父亲又走向四处散落的物件,扶正一只断腿的木椅,扶起一把生锈的锄头——看着父亲落寞的神情,佝偻的背影,我也感到鼻子发酸。我知道,这老屋,这家什,都是父亲燕子衔泥般衔来的,它承载着父亲浓浓的情感,深深的记忆!
“建屋建屋,脱皮伤骨”。可父亲一生中,却建过三次房:从小小的土坯房,到宽敞的砖木房,再到这座老屋——三间高高大大的红砖黑瓦房。可以想象,三次的“脱皮伤骨”,该给父亲留下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啊!特别是八十年代末,像我们这样半工半农的家庭,要想建造一座高大气派的砖瓦房,其艰难可想而知。父亲不多的工资,除了供我与小妹上学外,一分一厘都交母亲攥着。而母亲则不知疲倦的忙碌在田间地头,忙碌在猪圈鸡棚,为这个计划中的新房增砖添瓦。父母像蚂蚁搬家一样,搬来了砖块、搬来了沙子、搬来木料、搬来了瓦块……终于,等来了新房开工的日子。省吃俭用的父母,用大块的蒸肉、大盆的煮鱼,还有朱湖打回的好酒,招待二十来个帮忙的泥瓦工师傅。我们一家人,则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兴奋地等待新房的落成。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劳作,一座漂漂亮亮的新房终于矗立起来了:白墙黛瓦、朱红漆门、红砖地面……一生贫穷的老祖母,柱着拐杖,绕着新房转了几圈,摸摸窗,拍拍门,笑的一脸菊花盛开。
老祖母去世后不久,父亲也退休了。随后父亲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老屋,与母亲一起进城帮我们带孩子,偶尔回老屋小住几日。2000年,父母搬进了单位分配的三室两厅的房改房,老屋从此彻底断了人烟。渐渐地,疯长的野草就铺满了整个庭院,季节的风雨斑驳大门的油漆;再后来,后门石头生出了青苔,山墙悄然裂开了斜纹……“屋要人撑啊!”看着不断颓废的老屋,父亲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父亲能做的,就是带回好烟好酒,请亲戚帮忙反复修缮。每逢回老家送礼,或者清明节祭祖,年事已高的父亲,还会吭哧吭哧的爬上房顶,去捡排有些漏雨的瓦片,吓得母亲大气都不敢出。所以,每当我们提出拆去老屋时,母亲都是举双手赞成的。可倔强的父亲,如同门前亲手栽下的老槐树一样,坚定的站在那里,寸步不移的守护着几间破旧的老屋,守护着一份真挚的情感!
我明白,槐树的根,是扎在老屋;父亲的根,是扎在故土。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把老槐树留下,把父亲的念想留下——于是,我花了大力气,把这棵老槐树,移栽在新房旁边,如当初老屋一般的模样。在我用心的呵护下,秋天移栽的槐树,在春天里长出了新叶,我感激的抚摸着树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相信,在父亲的眼里,这棵陪伴他几十年的老槐树,就是看得见的山水,留得住的乡愁,是一道永远不会老去的风景!
作者简介
吴国华,孝感孝南人,笔名雨坛农夫。生于上世纪70年代,中共党员,供电企业职员,孝南作家协会会员、理事。近年来重拾昔日文学安好,在省、市报刊媒体发表文字若干。用稚嫩的文字记录岁月点滴感动,与朋友交流,与世界对话。工作之余,养花种树;茶余饭后,看书写字。唯有写字与下地让他心安!
第 一百零六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