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在乎(散文)张敏
“不曾在乎”,是我少时生活的小镇里一位祥林嫂式的离异女人,爱挂在嘴边的一句标志性口头禅。这四个字,从她的口里出来,并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洒脱、豪放”之意,而是一个人的绰号。
我起码有十五年没见过这个女人了,但十多年前她曾俊秀的模样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如今回想起来,十五年前的她可能和现在的我的年龄相仿吧。清晰记得那时不到四十的她,总喜欢将已是大半灰白的头发编成麻花辫并挽成髻别在脑后,但眉目特别清秀俊俏,体态也不胖不瘦略显高挑,平时衣着都很朴素,但绝对整洁合身。即使是华发早生,即使是着装单调,但在当时的小镇上,她一样算得上是天生丽质的素颜美人。
真的是自古美人多薄命吗?这样一个朴实无华、善良忠厚的大美人,偏偏老天爷要惩罚她,她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原本她和她的丈夫都是我们镇卫生院的正式职工,好像她丈夫当时还是个中层干部,如果孩子和别人家的一样,那在当时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啊!可偏偏……
哎,自从有了这个苕儿子,她的命运就预示着要改写了:先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位善良的母亲,一位善良的护士母亲,她决定要治疗孩子,要积极的治疗孩子,要全力以赴的治疗孩子。于是,她向单位请长假,开始了四处求医。求医结果唯一庆幸的是儿子身体发育还算正常,可智力水平不见增长。这不算最揪心的,最揪心的是她的丈夫竟然在她带着孩子四处求医的时候,感情的列车驶出了轨道。
一个内心执着纯情的女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一哭二闹却不能上吊,她走了,她的苕儿子怎么办!一个男人一旦偷腥哪里能知错就改,几次三番,不晓得谁最后主动放手,这个可怜的女人独自带着苕儿子离开了给她太多伤痛的家。此时的儿子应该十岁了吧,身体看起来蛮结实,和她妈妈走在街上除了时不时冲人傻笑一下,其实也算正常,只是偶尔会恶作剧但无伤大雅,也很少祸害人。
老天爷让她吃尽苦头,苦命的她也只能坚强以对,否则呢!依稀记得孤儿寡母落脚在贯穿小镇的一条大河的河坡上,是用红砖裸砌起来的一个小房子,孤零零的坐落在堤坡的丛生杂草中特别刺眼醒目。无室无厅的一通间,没有任何装修,都不记得小屋里通上电没有。为孩子求医已多年没上班的她相当于自动脱岗,生活没有来源的她,于是带着儿子在闹市摆起了地摊,买鞋廉价的小日用品换点生活费。小镇上的人很可怜这对孤儿寡母的,都来照顾她的生意。
每日早上赶集出摊时,已成小伙模样的苕儿子可以出苕力,帮她将大堆的小商品,用板车从偏僻的红砖房子里拖到大街上来。当她开始忙着摆摊时,儿子就“解放“了,伴着他特有的“哦”“哦”欢呼声,苕儿子就不知道哪里撒欢去了。可这苕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宝啊!儿子,就像她手中的风筝,时不时她就在周边的人群张望找寻孩子的身影或是大声疾呼“不曾在乎”,无论玩得多远,只要听到她的一声“不曾在乎”,苕儿子就屁颠屁颠的流着口水,一阵风的跑到她面前来傻笑。此时的她就会习惯性的拉过儿子擦掉脸上的口水或污渍,帮儿子将衣服整理好,口里还会念念有词:“这个不曾在乎的哟!”
怎么这么奇特的称呼?难道孩子就叫这个名字?无需我们费神去想瞎猜,什么是祥林嫂式的人物:不愁你不知道,就怕你不想知道。只要有人听到她这样喊儿子时,露出疑惑的眼神或是多嘴问一句,那她的话匣子就一下打开了:从她结婚生子子得病,到四处求医闹离婚,再到净身出户重安家,到如今艰苦创业养苕儿……其间时不时就会蹦出“不曾在乎”四个字,可这个语境中的“不曾在乎”可以确定不是指她的苕儿子,按逻辑推理应该是苕儿子的爸爸。
痴情可怜的女人啊!这哪里是“不曾在乎”,分明是你太在乎!你太在乎那个抛弃你们母子,极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太在乎你曾拥有的少得可怜的温暖的时日;你太在乎曾让你失去一切美好而今却是你唯一的宝的苕儿子!因为你太在乎,所以你做不到像儿子的爸爸那么狠心负义的抛弃谁;因为你太在乎,所以你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凑合一个表面光鲜的家;因为你太在乎,所以你做不到彻底尘封过去总喜欢向别人唠叨;因为你太在乎,所以你竟然把唯一陪伴你的儿子喊成那个人的“号”!
其实,曾经在乎,能如何?不曾在乎,又如何?日子总是如流水向前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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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敏,女,1976出生,中共党员。系湖北省云梦县实验中学教师,《湖北教育》优秀通讯员,孝感市骨干教师,师德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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