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点金瓶梅96回 庞春梅睹物思旧情 陈敬济做妾兼搬砖

原创2021-06-20 09:23·茗四月石榴红

次年正月二十一日,书中明言为西门庆三周年,亦即金瓶十年。春梅送礼上祭。此事又明诉于周守备,春梅并没避讳自己的出身,守备倒也并无不满。按大萌民间不许蓄奴,春梅名义上是西门庆的“义女”,签的不是卖身文书,却是收养文书,户籍上压根儿还是良民。书中所有女子除了行院的职业女伎,实则都是良民身份。也就是说,不存在“良贱不婚”的问题,顶多说妾不该扶正,但是武职官儿不讲究礼法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文武殊途,各种奇行礼法实际只是读书人的自嗨。

是日吴月娘接了祭礼,立即着“玳安儿穿青衣 ,具请书儿”上门奉请。玳安者,西门家小厮也,竟“穿青衣”,一见其宠甚,二因吴月娘似乎还有诰命身份,小厮穿青衣并不违制。按玳安今年二十岁,金瓶元年第一次出场时才不过九、十岁光景,他自称“从小儿跟着爹”,当是西门家旧仆。旧仆,又没提过他父母,应当是非常年幼的时候到了西门家。合理怀疑他父母也曾经是西门家旧仆人,后来也是年幼丧父母,在西门家长大,说不定是西门庆看着他出生的。二十七岁的西门庆领个八、九岁的小厮,跟领着儿子有什么区别?不只是嫡系的嫡系,完全跟家人没有两样。也所以外来的仆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他一个人留到最后。西门家真的就是他的家。

春梅接到请帖,“到日中才来”,自矜身份。“戴着满头珠翠金凤头面钗梳,胡珠环子。身穿大红通袖、四兽朝麒麟袍儿,翠蓝十样锦百花裙,玉玎当禁步,束着金带。坐着四人大轿,青段销金轿衣。军牢执藤棍喝道,家人伴当跟随,抬着衣匣。后边两顶家人媳妇小轿儿,紧紧跟随”,在在都见诰命身份。吴月娘从前做五品官阔佬娘子,尚不如她的威风。吴月娘众妾争两个灯笼,处处透着酸气,春梅前呼后拥,处处展样大方。春梅从做丫鬟起就有一种特别的大气,品格高于众妇人之上。特别怀疑她的出身不像是穷家小户。

此次见礼,就“向月娘插烛也似拜下去”,不磕头了。前番她还是能落凡尘的妾,可以谦卑自居,今日她已经站稳了高岗,再低头就是给自己难看了。吴月娘姑嫂还礼不迭,口称“姐姐”不止,小玉、如意都上来磕头,孝哥儿也来拜见。吴月娘曰“好小厮,不与姐姐磕头,只唱喏”,真正巴结至极。自打西门庆死后,吴月娘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靠山。

孟玉楼改嫁,她巴着做三日,送茶送礼,前夫家硬充娘家人;今春梅到访,她左拍右舔,恨不能给儿子认干娘。非状月娘趋炎附势,实在是孤儿寡母过日子艰难。设若孟玉楼不随夫离去,春梅早经上门,吴典恩岂敢攀诬?

上祭、更衣,坐下闲谈,又从春梅口中把自己描白一番。先说儿子“他爷说天气寒冷,怕 风冒着他。”言儿子受宠。 “他又不肯在房里,只要那当直的抱出来厅上外边走。这两日,不知怎的 ,只是哭。”故做埋怨实则炫耀。提通房丫鬟“两个学弹唱的丫头子,都有十六七岁,成日淘气在那里。”故做长辈貌,端一个”正室不妒“风范。又云周守备”他那里得工夫在家?……朝廷敕书上,又教他兼管许多事情……常不时往外出巡几遭,好不辛苦哩。”夸耀其权势。

丈夫有权,宠爱其子,又有爪牙在侧,则春梅地位何如? 古代版凡尔赛,春梅段数远高于一干哭穷划胖假怨妇。

闲谈一番,春梅提出要看园子。吴月娘傻乎乎的,还以为春梅真的想看花园。什么花园,分明要看潘金莲的旧居! 也不是直奔那头,还先游了园子,看过了李瓶儿房里,然后再看金莲房子。 果然房子、花草没有人维护,没有人气就破落的快,“垣墙欹损,台榭歪斜”、“地下草长的荒荒的”,这才不过三年,都快成危房了。

也怪不得有些要出国的人,情愿不要钱或者以极低廉的价格出租房屋,就是为了用人气滋养房子。

到了金莲房中,满屋空落,春梅问:“俺娘(潘金莲)那张床往那去了?“ 月娘说”因你爹在日,将他带来那张八步床赔了大姐在陈家,落后他起身,却把你娘这张床赔了他,嫁人 去了。(此为玉楼之去)”春梅道:“我听见大姐死了,说你老人家把床还抬的来家了。(大姐之死)”月娘道: “那床没钱使,只卖了八两银子,打发县中皂隶,都使了(吴典恩之诬)。”春梅心下惨切,又问月娘:“俺六娘那张螺甸床怎的不见?”月娘 道:“自从你爹下世,日逐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也是家中没盘缠,抬出去交人卖了……止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原价六十两)”

一问一答间,尽画西门家门庭寥落,一败涂地之态。他们家人口不多,吴月娘还有当官的哥哥,还没有什么花天酒地撒钱的习惯,三年就落到这样的地步。换了贾宝玉这煞比当家,五六年混到“雪夜围破毡”的地步一点也不稀奇。

又,当日伺候的伎女,一个是“韩金钏儿妹子韩玉钏儿,”, 一个是“郑爱香儿侄女郑娇儿”,自古江河换旧人。韩、郑两个当年才走一点下坡路,过三年就已经没有局了。花期如此短暂,这行卖身饭真的不容易吃。

又,春梅叫伎女唱相思之词,是因寻陈敬济不见,心中忧伤。彼时距离陈敬济挨打,春梅逐雪娥一节大概过了两个月不到。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作妖的败子既作乞丐妾、道士妾,自然也不吝于再做包工头妾。一个男人,只要把他放到女人的境地里,他就会变成一个女人。目今之世,“睡上去”三个字确实已经突破了性别之分。

陈敬济白日水月寺做工,晚间又做劳工大嫂,如此安居乐业,一月有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又被张胜寻访得见,骑高头大马,又奔守备府吃软饭去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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