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庭院中的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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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杏树
甘肃 李宗新
去年秋天,驾车回昔日的家乡看看。因为整村移民搬迁,房屋都被夷为平地,并且平整后,栽种了小树苗,一个一个的小坑,均匀排布,纤细的小树苗,楚楚可怜。原来蜿蜒曲折的村子,一下子变得平整狭小了。
我们居住过三十多年的小山还在,只是高低不平的山顶,被整理成一大片宽阔的平台。老远望去,我家原来院子里的五棵老杏树还在,只是房屋和院墙荡然无存,五棵杏树依旧坚守在山顶,向远处眺望着,也像是守候着。车子还没停下来,心中早就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当然也涌动起一种莫名的伤感。
穿过昔日村口破损的公路,沿着砂石路拐进坡下,坡上的土路还在,一脚油门,车子冲到山顶。停到昔日的旧址,那些杏树,正张开绿伞,以盛大的仪式,迎接昔日主人故地重游。树枝上跳跃的几只麻雀,也许好久没有见到人影,竟然没有飞走,还在绿荫间叽叽喳喳,像是在极力倾诉。
已经过了麦收季节,杏树下堆积着腐烂的杏子。没有人光顾采摘,除了麻雀啄食之外,这些寂寞在山间的杏子,成熟之后,悄然掉落,以致于慢慢腐烂,就算是爬满了蚂蚁,它们也来不及享受完这些香甜软糯的美食。
没人浇灌,只靠雨水自己养活自己的杏树,虬曲盘旋的枝丫,散发着苍白的光,看上去干枯苍老多了。就连叶子,也是苍白的绿。好在它们没有被推土机伤了根基,遮风的院墙没了,却在风如刀割中,顽强挺立着。五棵树的枝头,还有稀稀拉拉的杏子挂着,虽比从前的瘦小一些,但在没人照看的情况下,依旧努力结出果实,实属不易。这些黄色的小灯笼,高挂在故乡的枝头,点亮游子心中的明灯,照亮他们来时的路。
伸手摘一颗杏子,丢进嘴里,咬一口,甜蜜的果肉和汁液,充盈其间。虽然略带酸涩,却依旧是久违的熟悉的味道。于是,从车上找来一只塑料袋,把那些能够得着的杏子,小心摘下装上,带回去慢慢品味,也让孩子们尝一尝故乡的杏子,听一听前辈的故事,留下故乡最后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外祖母家在两里多路之外的村子,叫做红山寺,那里依山傍水,家家户户都栽种了好几棵杏树。春天杏花开了,村子掩映在粉的、红的、白的花海之中,蝴蝶蜜蜂嗡嗡嘤嘤,煞是热闹。秋天累累硕果挂满枝头,处处芬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于是,我们把外祖母的村子叫做“杏花村”。从拇指大小的毛杏,到酸倒牙的青杏,一直吃到甜蜜蜜的黄杏,外祖母总是跟在身后,看着爬树的我们,不停喊着要小心,笑眯眯看着一副馋相、流着口水的我们,从不觉得我们糟蹋了果实,只是害怕我们摔下来或是被树枝刮伤。
因为与杏子有缘,杏树也在我们心里扎下了根,后来我们也移栽了几棵小杏树苗,到院子里的菜园中。因为居住在小山上,种植菜园,栽种杏树,自然缺水。好在父母觉得,种植蔬菜,可以几个月吃上新鲜蔬菜。栽种杏树,长大了可以吃上杏子,毕竟山里除了杏子,再没其它水果。至于水,可以从山脚下老井中挑来。挑水虽说吃力,自己的力气是使不完的,多吃点苦,就会有收获的。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父母就要从山脚下水井中挑水浇灌菜园和杏树。萝卜、葫芦、白菜等,都能吃上好长一段时间。秋天杏子成熟了,除了我们自家吃,还要给左邻右舍送一些,让大家分享甜美的果实。杏子的甜美,不只是诱惑着我们,那些馋嘴的喜鹊,白天没机会下手,晚上也会来偷食杏子。每当喜鹊偷食的时候,我总是想出去驱赶它们,但父母淡然地说:“算了吧,你们只是嘴馋,喜鹊可是肚子饿了。”也许喜鹊是喜庆吉祥的鸟,才会博得人们的同情和宽容。
其实父亲不怕挑水艰辛,一定要在山上园子栽种杏树,也是出自他没有明确说出来的考虑,在父亲心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山脚下人家,浇水极其方便,都栽种着杏树,我们也曾经爬上人家的院墙,偷过杏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人肯定看到过我们偷杏,只是主人家觉得小孩子淘气,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父亲并不这样认为,一则爬墙上树,会有危险;二则小时偷油,长大偷牛,不能惯着孩子,小小养成坏习惯。父亲既担心我们的安全,也害怕我们学坏。
每年开春时候,父亲总是精心修剪杏树枝丫,还要在树下培上粪土。几年以后,杏树开花结果。因为有了这样几棵树,院子里有了风景,不再单调寂寞,喜鹊、麻雀来得也勤,叽叽喳喳,不只是热闹了枝头,满院子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寒冷的冬天到了,经常洗衣洗锅碗的母亲和姐姐,手总是容易皲裂,一道道血红的口子,让我们触目惊心。每天晚饭过后,我和弟弟爬到杏树下,捡拾来一罐子麻雀粪,晚上母亲和姐姐把麻雀粪泡在热水中洗手,过段时间,口子竟然愈合了。
有时候,遇上倒春寒,一夜之间,杏花几乎凋零殆尽,那些蔫蔫的花瓣落在树下,令人扼腕叹息,黯然伤怀。父母倒也豁达,说老天爷的事情,谁能管得了,要是年年都有好果子吃,人还有什么盼想和吃苦的劲头,还是顺其自然,不要怨天尤人,就算没了开花结果,绿荫如盖也是一道风景。
等到我们渐次长大,姐弟三人,可以抬水浇灌菜园和杏树。这时候,我们才感到抬水上山的吃力,真不知多年来父母是怎么坚持的。有时,我们心怀不满,甚至懒得动弹,父母还要恩威并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办法哄着我们,让我们心甘情愿去抬水,让我们的院子,一直生长着葱茏和希望。邻居家馋嘴的孩子,为了理直气壮分享我们的果实,也要屁颠屁颠跑来,帮我们抬水浇树。
后来条件改善一些,我家买了一只大铁桶,可以套上骡车,从河里拉水,一次一大铁桶,只要三四个来回,就能让菜园子以及杏树喝个饱。我们利用周日半天,拉水浇灌了菜园子,看着灰塌塌的蔬菜杏树焕发了生机,我们心中也是充满了浓浓绿意。杏树总是枝繁叶茂,一直长到比院墙还要高,伸到院子里的树枝,夏天人在下面乘凉,惬意舒适。年年春华秋实,庭院清凉芬芳,算得上诗意的山居生活了。
记得有一年秋天麦黄时节,我从山上放牧回来,屋里没人,桌子上放着半碗金黄的杏子,抓起一个咬一口,顿感香甜无比,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光。我还以为家里人专门给我留下的,因为按照惯常,家里有好吃的东西的时候,无论谁不在家,都要留一些等着。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半碗杏子转瞬间一扫而光。一会儿父母和弟弟都从外面回来,弟弟兴冲冲跑到桌子前,一看碗里空荡荡,一下子怔住了,半天不说话。原来那年几乎没结几个杏子,平日里我只知道很少,却也没数过,那天我不在,母亲她们摘了半碗杏子,谁都没舍得吃一颗,说等我回来一起分享仅存的硕果和简单的喜悦,谁知我不明就里,独吞了果实。我悔恨万分,但已无法弥补,父母笑着说就让我当代表,品尝了不多的果实吧。现在想起,往事历历,因为我的粗心、鲁莽和自私,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像杏树上面的疤痕一样,永远也恢复不到光洁如初。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自己也经历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对见证了美好时光的杏树和杏子,也没有原来那样的心劲去浇灌呵护了。虽然我冷落了他们,甚至父母离世之后没几年,我也逃离了庭院,但杏树还是年年开花结果。后来迁居到我家庭院的叔父婶娘,却是精心呵护着它们,并且年年在杏子成熟时候,我们一时半会回不了老家,也要想方设法保存一些杏子,一直等到我们回去,他们笑呵呵端出来,说专门给你留的,你家院子里的杏子,不比别处的,都感到你会念想它们了。
如今,村子消失了,唯有那些树木,包括我家的那几棵杏树,还坚守在故土,孤独地生长,寂寞地开花,无声地结果,没有谁会回去,品尝杏子的滋味。也许,在我深夜的梦里,会有熟透的杏子,一个接一个,悄然掉落在从前庭院的园子里,甚至杏核还会发芽,长出一棵棵小杏树,柔弱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曳!
李宗新,男,生于1972年,高级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散文诗》《民间文学》《飞天》《西部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作品。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天马畅想曲——中国梦主题创作甘肃文学作品选》以及“西部散文排行榜”。获“首届中国校园文学大赛”教师组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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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陈彩洁
编校:田光兰
制作:李 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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