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假扮夫妻”,《潜伏》和《悬崖》的差距,不太一样
在中国,谍战剧受众挺广。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大多数谍战剧都有着“假扮夫妻”这一情节。
中国的两座谍战剧高峰《潜伏》和《悬崖》也都出现了“假扮夫妻”这一叙事元素。
从编剧角度来看,这自然是某种叙事上的巧合,但是从文化的角度上来看,“假扮夫妻”这一叙述要素,实际上是满足了大众的窥视欲望。
雷佳音和陈数主演的《和平饭店》,他们也大多是通过“假扮夫妻”来完成某种任务,但是在完成任务的这个途中,私生活也被暴露了出来。
这个私生活不仅仅是包括戏剧性冲突和人物关系矛盾,甚至也包括人本能的欲望。
为什么会有“假扮夫妻”?
在谍战剧里边出现“假扮夫妻”自然是剧情需要,是主角随着剧情的推进,因为某种机缘巧合需要这么一个假配偶。
在《潜伏》里,余则成喜欢的是左蓝,但是左蓝的激进早就引起了高层的注意,左蓝的真实身份以及在填写注册信息时“余则成乡下有配偶”的资料,左蓝无法成为真正的妻子。
在余则成转去天津站,站长话里话外必须让把妻子接过来时,余则成必须得有一个妻子,而组织上则派“翠萍”来担任这一重要任务。
在《悬崖》里, 周乙早已有妻子孩子,但是他不能原配孙悦剑共同完成任务,而是必须接受同样有丈夫的“顾秋妍”作为他的妻子,都有家室的周乙顾秋妍却组成了“夫妻”。
编剧没有交代为何要他们组成夫妻,可在俩人手挽手走过深冬的索菲亚教堂,走过初秋的索菲亚教堂,又貌似超越了革命友谊。
两部剧里都出现了主人公抑制不住思念与真实的妻子幽会的情节。左蓝作为军方代表来谈判时,余则成多次冒险送情报约会。
周乙有些大男子主义,见一趟老婆,开口就问“发报机呢”,过一会儿还是“发报机呢”,但是人都能过看出来,周乙是爱她的,老婆问她“她漂亮么”,周乙说,“不漂亮”。
真实的爱人始终没有出现在故事线里,然而真实爱人的影响却无处不在,这便是“假扮夫妻”存在的意义——它让正常的人被赋予了“偷情式的欢愉”
在真实的生活里,夫妻的“生活”是存在着伦理与欲望的,但是假扮夫妻没有这些。
在《潜伏》里边,余则成的家楼下被安排了眼线,眼线的任务就是“偷听和记载”余则成的生活,而夫妻生活重要一部分的是什么?是做爱做的事。
为了应付眼线的“偷听”,余则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演“摇床脚”的戏,去塑造一个做爱做的事情的假象。
在《悬崖》里边,周乙为何应付形迹可疑的刘妈,他也必须和顾秋妍共处一室,去跟余则成塑造一个假的“夫妻生活”。
我们在这个假的“夫妻生活”中,实际上获得的是一种“窥探的快感”。不过编剧并不会让我们让我们过分去获得这种欢愉,因为这种快感来自窥视,窥视是有距离的。
所以无论是《潜伏》还是《悬崖》“假夫妻生活”都不会去用什么特写或者远景,而是用中景和近景,维持着故事与观众的距离。
为什么要有“假扮夫妻”的戏,其本质上就在于,要让观众完成“窥淫”欲望的满足,“窥淫”在这里并不是贬义词。
这种“窥淫”是法国电影理论家麦茨指的:在电影放映条件去制造窥淫情境...
什么意思?就是导演故意设置了一场这样的戏,让演员在表演的舞台上“裸露”,让观众在镜头外完成“窥淫”的作用,观众在屏幕面前正经的 “窥探”着电视里的英雄人物的私生活。
比如在《悬崖》里边,顾秋妍趁着周乙不在家,与自己真实的丈夫相见,而周乙也趁机去与自己真正的妻子叙旧。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假扮夫妻”的身份下,被赋予了“悲剧式的情感关系”——
比如在《潜伏》里边,左蓝死后,余则成渐渐地接受了翠平,两人床合的时候,再次出现了“摇床脚”的剧情,只是相比较过去手,这回变成了地板上凌乱的衣服。
这种视觉和听觉的展现,在成人的世界里边,本身就属于“性”的暗示。从某种程度上,后边的谍战剧之所以频出“假扮夫妻”的戏份,大多正是《潜伏》和《悬崖》的成功带来的。
在谍战剧的“假扮夫妻”的戏份里边,《潜伏》和《悬崖》几乎各自交出了一张满分的答卷。
这两张答卷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塑造了种种人伦的矛盾,让观众去'窥探’了英雄的私生活,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和窥探欲望。
不同点在于:《潜伏》和《悬崖》塑造的“假扮夫妻”的出发点是不同的,它们各自在剧中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同的,服务的主题也都是不同的。
《潜伏》的假扮夫妻
在《潜伏》里边,“革命决定了恋爱”、“革命牺牲了恋爱”、“在革命中的恋爱”。这三种恋爱模式也成就了余则成的成长基调。
因此“假扮夫妻”其实不仅仅只是余则成和翠平的故事,它是女性的故事。是这些伟大的独立女性促进余则成成长的故事。
在未婚妻左蓝的引领下,余则成有了信仰,在翠平的帮助下,他一步步完成了自己的信仰,是左蓝让余则成读懂了爱的精神,而晚秋则是最初余则成的延续...
在原著里边,余则成和王翠平是没有爱情的,但是编剧大手一挥,让翠平和余则成的“假扮夫妻”变成了“真实的夫妻”
这是为什么?其真实目的也是在服务余则成的成长。余则成最初的革命思想就是源自对左蓝的爱,但是随着左蓝的牺牲,余则成也逐渐爱上了翠平。
余则成爱上翠平,实际上是对左蓝爱的延续。这个延续的本质上是与革命思想密不可分的,是友谊和革命的支撑,让他们产生了爱情。
左蓝与余则成的爱情,让余则成有了信仰与革命,而这份革命与信仰,让余则成找到了爱情。信仰与爱情的交织是一体的。
剧集《潜伏》的结束,余则成去了岛上,晚秋也跟着去了。别忘了,之前去延安,是余则成劝晚秋去的,而晚秋来陪余则成,革命与信念很大程度上来自余则成。
就像最初的余则成因为左蓝的一席话那样,晚秋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只不过相比较,余则成第一次的莽撞,这一次他也变成了晚秋的导师。
余则成和晚秋就像是爱情和信仰的轮换。晚秋继承了左蓝和翠平的爱,也继承了最开始的余则成。
从某种意义上,《潜伏》的“假扮夫妻”是有着“窥探”英雄私生活的欲望,但是更为认真地说,《潜伏》的“假扮夫妻”从来就不是以美色待人。
在《潜伏》里之所以“夫妻”能够打动人,是因为它塑造的这些“假夫妻”的背后,是对信仰和追求理想真实的鼓励与轮回的续写。
台面上的“假扮夫妻”是电视剧叙事的元素,在这个元素深沉的背后是传统谍战剧女性形象的突破,也是余则成的成长故事。
《悬崖》里的“假扮夫妻”
跟讲述爱情-革命轮回的信仰不同的是,在《悬崖》里的“假扮夫妻”更多的是塑造周乙这个人,相比较《潜伏》的信仰的炼就,《悬崖》是从人物出发的。
就像他的编剧全勇说,他并不关心《悬崖》制作上的花俏和设计,他关心的是如何通过人物的真实情感去打动观众的内心,他要塑造的是周乙这个人,进而让观众去思考生命的重量。
于是,我们看到的这个周乙,从一开始就处于“生存逻辑与人性”悬崖边上,他是一名优秀的地工,但他为了更好的掩护下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志牺牲在他眼前。
“要革命,必须得活着”。在这套逻辑之下,他显得无力但又冷漠,顾秋妍的出现重新温暖了周乙的内心。
组织上为了配合周乙更好的工作,调去了一个“外形”妻子配合。刚开始,原计划只是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没想到,周乙这一待就是七年。
七年的时间里,周乙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七年里,他逐渐把顾秋妍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完成情报工作,他不得不杀掉视自己为兄长的警官任长春。
即便是自己真实的妻子暴露被抓受刑,他也只能给装作与自己无关。即便后来救出真实的妻子后,他也只能含泪说一句“早点睡吧。”
至于那个陪伴他七年的假妻子“顾秋妍”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未曾越轨,但即便是这样周乙还是遵守着他的逻辑,人性收到了极大的扭曲和伤害。
但顾秋妍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给周乙的坚定的信念起到了稳定剂的作用,在前半段的时候,周乙始终处于环境与精神世界的焦虑与割裂中。
随着顾秋研以及周遭一切事情的发生,周乙重新塑造了自己的生命,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他的生命是完整的,也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因此《悬崖》之所以好看,不是在于它和《潜伏》用“妻子”塑造了信仰,而是在于,它塑造了一个真实的周乙,是周乙身上的爱,是爱支撑到他最厚的精神动力。
这是具有信仰与理想主义的色彩,但是这些信仰指向的未来并不空洞,只是觉得周乙有的时候并不足余则成幸运。
余则成的成长是三个女人和每一个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推动着他往前走,而周乙蜕变的道路上始终是自己一个人。
从这一层面来讲,周乙倒更像是理想主义的孤独前行者,孤独但不仿徨失措,丰富且依旧阻碍不了他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