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的演奏，才能最好地说明肖邦的情韵

如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战火”再起，朋友圈里也不时看到比赛选手的视频。豆瓣的一位友邻向我提到，肖赛开始前，别人问他：究竟什么是肖邦的韵味？或者说，怎样才是恰当地表现肖邦的韵味？他直接给对方发了霍洛维兹弹肖邦玛祖卡的录音。

Allegro non troppo from Mazurka in D-flat Major, Op. 30, No. 3Lento, ma non troppo from Étude in E Major, Op. 10, No. 3 (Instrumental) 音乐： Vladimir Horowitz - Horowitz: Favorite Chopin

Mazurka in C-Sharp Minor, Op. 304 - Allegretto 音乐： Vladimir Horowitz - 霍洛维茨大全集(卷5)

韵味看似有点玄，其实不然，因为它实在地，也是深深地根植于演奏的不同方面：节奏，分句，音色，触键的方式等等。倘若手指技巧不扎实，触键的深透有所不足，哪怕心中有丰富的体会，在键盘上也表现不出，或至少会有很多欠缺。

然而，韵味最终的呈现又是难以捉摸的，这是让很多钢琴家、教师和音乐比赛的选手们头痛的问题。因为细节的磨炼，可以具体化，而不同层面的技巧的组织，终归有些不可言传的部分。正如某位钢琴名家兼教师，当被问及：自由速度（Rubato）究竟是否可以教？他就回答：只能教原则。

而这些，就是对原则做出升华的人

大方向的指引，可以避免人走错路，但能否走向深处，还是自己的很多内因所决定。然而，聆听真正顶尖的演绎，对于把握那种韵味，终归是很有帮助的。乐迷作为受众,，通过顶尖演绎来养成自己的品味，同样非常关键。倘若多数人都能如此，很多奇葩演绎就没空间了。

从韵味想起，翻出自己的两篇旧文，分别谈到霍洛维兹与米凯兰杰利表现肖邦的不朽记录。霍洛维兹弹肖邦的玛祖卡：略谈三种顶尖的钢琴演绎：肯普夫的舒曼，霍洛维兹的肖邦与哈丝姬尔的莫扎特，以及米凯兰杰利弹肖邦的圆舞曲：米凯兰杰利的感性时刻

这两位巨匠钢琴家，都堪称20世纪的技巧标杆，有时他们的演奏让人毛骨悚然。可恰恰在这些离开外在超技与戏剧性的，肖邦笔下的“小作品”当中，他们作为巨匠的内在，更丰富，有时也甚至是更迷人地体现出来。

找不到圆舞曲的音频，就放米凯兰杰利弹的玛祖卡和前奏曲：

Chopin: Mazurka No. 25 in B Minor, Op. 33 No. 4 - Mesto (II) 音乐： 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 - The Art of 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

Chopin: Prélude  No.25 In C Sharp Minor, Op. 45 - Sostenuto 音乐： 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 - The Art of 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

肖邦的玛祖卡是霍洛维兹一生的最爱，尽管人们可能更多谈到他演奏《葬礼奏鸣曲》、《第一谐谑曲》的录音。米凯兰杰利在前述那次后期现场中，整体的技巧控制无复顶峰时期的完美，却将他难得的感性外露的时刻留给了肖邦。

往往是越考验“情韵”表达的作品，就越不适合拿到赛场上去“拼杀”，因为需要拥有许多高层次的技巧，继而做出理想的综合，方能“克敌制胜”。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境界的有几人？换言之，这些作品本身就不是用来争胜，而更多是留给能够内观的聆听者。无论是乐迷，还是演奏者自己。

原本仅是想重贴旧文，不知不觉却又多说了几句。而说到表现肖邦韵味的天赋，有一位钢琴家永远绕不开，就是傅聪。

虽然傅先生在国际上始终没有大红大紫，从很多音乐家的回忆中，却不难发现他所展露的天才力量，给同行们留下永远难忘的印象。当然，还有赫尔曼·黑塞这样的文学家，也从傅聪指下听到了他理想中的肖邦演绎。

No. 2 in A-Flat Major - Allegretto (第2首 降A大调 - 小快板) 音乐： 傅聪 - Chopin: Mazurkas

Mazurka in F Minor, Op. Post. 68 No. 4 - Andantino (F小调玛祖卡，遗作68之4 - 小行板) 音乐： 傅聪 - Chopin: Mazurkas

匈牙利钢琴家瓦萨利（Tamas Vasary），当年在肖邦钢琴比赛中听了傅聪的演奏，结果给家人二十几页的信中，居然有十九页是在谈傅聪！他多年后依然回忆道：“那是我听过最美的肖邦玛祖卡......所以音乐哪里有国界或学派的分别？我所听过最好的波兰音乐，可出于一位中国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