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83）： 在老婆的安抚下静静入睡
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83）：
在老婆的安抚下静静入睡
（一）呵护
我侧躺在床上，手握手机，想看看什么娱乐节目。刚结束的足球比赛，苏宁队被绿城干趴下了，我有些兴奋。苏宁卯足了劲头想赶上恒大，看来，中超联赛冠军的归属没有问题了。几乎没有人想到绿城会干趴下苏宁。看来，没有什么是定数，疾病怎么不可以打败或打平？
困意像夜色，慢慢地笼罩了我。我盖上被子，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变沉了，从手头滑落，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有一双手伸过来，给我轻轻地盖好了被子，睡意逐渐浓起来，我“哼”了一声，表示感谢。我知道，这双手是老婆的手。很多个夜晚，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她悄悄走近我，给我盖好被子，然后再悄悄离开。在病痛中，我睡意很容易被惊扰，但是我会假寐，哪怕等老婆离开后，再继续睡觉或玩手机。
这一刻，我感觉到，老婆在我身后，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身体，就像呵护一个孩子。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身体，一股孩童时代的安抚的感觉，很舒服地传遍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逐渐地轻起来，然后睡意漫上脑海，我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了。老婆已经离开，我起床，上厕所，然后继续睡觉。再次醒来，天色已亮。很难得，我一晚上睡了七个小时，晚上10点到早上5点多，正常的睡觉时间段。连续两个晚上，我没有服用安眠药。
上述情景，发生在昨天晚上，9月25日。
（二）侍候
尽管我内心对病痛充满了恐惧，但无疑，我觉得自己是坚强的人。事非经过不知难，当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根本没有食欲，浑身散了架，仿佛抽走了筋骨。有时候，只有老婆的催促，才使我强打精神，起床，吸鼻子，刷牙，然后坐着，慢慢地吞咽。
当喉咙疼得火辣辣，咽一口东西仿佛有一只手掐着的时候，若非老婆的伺候，我真的不想吃饭。体重在以每天半斤到一斤的速度下降，可是，我宁愿瘦弱到死，我也不愿意克服眼前的困难。很多个早上，老婆用开水沏鸡蛋，那种味道闻起来就觉得腥气。可是，老婆端着碗，就站在自己面前，我怎么可以辜负她的付出呢？
于是，我张开嘴，老婆用20或者50毫升的针管往我口里打。有时候，我还会使性子，要知道，针管喷出的蛋液，冲击到舌头上，烂掉的舌头会作疼。吞咽蛋液的时候，我只感到老婆在一针管一针管地从碗里抽蛋液，蛋液的液面逐渐下沉。喝了蛋液，还要喝药，小小的药丸，在我看来，仿佛成了要攻占的阵地。我几个几个地吞咽着，每次吞咽，药丸都会在喉咙起用小手挠一下，给我传递疼痛的信息。而老婆，耐心地用针管给我的嘴里打进水。
在我的生命日记里，充盈着跟老婆的冲突。很多读者觉得我在作贱老婆，很多行为对不起老婆对我的照顾。实际上，我跟老婆的冲突，远远少于对老婆的感恩。很多次，老婆在我身边给我盖被子，我会哑着声音说“谢谢”。老婆说，谢什么谢，这是应该的。我说，伺候老公是应该的，但是，没有任何懈怠地伺候，不是每个老婆都能做到。
老婆是护士，这给她照顾我有了得天独厚的方便。当我脖子烂的那些日子，老婆不厌其烦地为我抹药，她用棉签抹去我皮肤上的脓液，动作轻，但对我来说，仿佛有锯条在割。很多次，我是去握着她的手，掌握着她的力度。而一旦疼痛的时候，我会疼得拍我的腿、拍她的腿。我经常在想，如果是她病了，我除了舍得花钱医治外，会这么细心地伺候吗？会如此虔诚和投入吗？我想，我不会，我做不到这么耐心。将心比心，怎么不对老婆充满感恩之情呢？
（三）拌嘴
拌嘴经常发生在我和老婆之间。尤其在病痛加剧的日子里，老婆跟我的争吵一直不断。我不知道多少次哑着嗓子对老婆说“不——”。这种声音有一半是从鼻腔里发出的，要知道，我的嗓子已经哑到没法发声。此时，我的口腔越是溃疡，老婆越是让我喝水，我内心的抵触越是加剧。而吃饭时的争执，更是屡屡发生。我心里在念叨着“疼啊”，而老婆则习惯于激励我——疼也要吃，想想生命，想想孩子，想想我们的家。
可是，我想不了那么多，眼前的疼就是难以熬下去的一道关。老婆越是激励，我内心越是抗拒。我无奈，老婆也无奈。要知道，在争执中，我会哇哇地哭。因为，我实在是想喝水吃饭，我实在是不愿意在让老婆失望，我实在是想战胜自己的疼痛。但是，在疼痛面前，谁也逞强不得，无论怎么坚强，疼痛是必须忍受的。
很多次，我默默地端着碗，喝粥。手边拿着莲友赠送的念佛的计数器，我念叨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喝一碗粥，慢慢地下咽，那粥在脖颈里卡一下，稍微用力，疼一下，就进了肚子。然后我再摁一下念佛的计数器。我在老婆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地吃，计数器的数字在逐渐地上升。我实在不愿意让老婆失望，我也不愿意跟老婆拌嘴。
站在道德的高度，一些读者给我发来无情的抨击，甚至恶语相向，仿佛我不知道好歹，连老婆的无私细致的照顾都反感。道德高地的人，往往忽视了我心态的扭曲，忽视了病痛在怎么样摧残着我的躯体。
很多很多次，我告诉老婆，对不起，我疼的时候，你的批评往往给我增加压力，我不是不想吃，但是我抗不过疼痛。很多次，我吃完了一碗粥，对老婆说，哎呀，你怎么不表扬我一下啊。这是，老婆如梦初醒，会表扬我——哎呀，表现不错，提出表扬。
站在道德高地的指责者，压根不会想到，重病患者的心态，往往脆弱得像个孩子，你让患者坚强，其实就是无端地唱高调。患者最需要的不是所谓的情理上的鼓励，而是你帮他解决问题。
人无完人，老婆当然未必尽善尽美。她伺候我两个多月，她的心态也会扭曲，她也会累得不耐烦，她也会因为我的不配合而发脾气。这都是人之常情。我理解，非常理解。
回到家里，老婆的精力开始向小儿子的学习上转移。而我，慢慢地察觉到小子学业上的退步。听着老婆焦急的声音，我很无奈。我说，人生由命吧，我不知道能陪伴你们走多久，但是，我会努力，努力，不让儿子在学业上过于退步。
老婆是阳光雨露，给我的生命灌输了活力，就像昨天夜里，老婆轻轻地拍着我的躯体，我逐渐地入睡。那一刻，我回到了童年，身边安抚我的，是奶奶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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