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写作真好,22年前,我写《球道人生》缅怀同窗王培文
胡子宏生命日记(584)
会写作真好,22年前,我写《球道人生》缅怀同窗王培文
文:胡子宏 图:网络
前天,我写了一篇《逝者如斯夫,1988年那个龙年,岁月埋下了怎样的彩蛋》。写作中,我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大学同窗王培文的形象。那个黑乎乎的陕西小个子,似乎还在我身边,吵吵嚷嚷地守着宿舍楼道的电视机。
我并不是一个虔诚的球迷,这两年,除了对广州恒大队一往情深外,我对其他球队提不起兴趣。当年津津有味地看AC米兰三剑客的情景,只能停留在青春记忆里了。我喜欢足球,是喜欢男人们在不知疲倦的奔跑中,透出的拼搏精神。
很多年了,我看足球比赛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王培文的音容笑貌。我习惯地想到,如果他活着,是不是每一个足球之夜,都会守着电视屏幕,欣赏自己喜欢的球星?或者,他会不会留在某个城市,成为某一支中超球队的铁杆球迷?
有时候,我正在看足球,脑海就会猛然一炸:如果王培文活到我这个年龄,他家的孩子肯定能在球场上披挂上阵了。此时,我心中就会隐隐作痛。命运如此残酷,我虽然身患绝症,但好歹还有儿子们去完成我的遗志,王培文呢,当年他朝气蓬勃地从大西北来到北京上大学,正在享受着足球和恋爱的快乐,生命却戛然而止。
我写的那篇《逝者如斯夫,1988年那个龙年,岁月埋下了怎样的彩蛋》,被校友们广泛转发。有的小师弟留言,想读我那篇纪念W的散文。出于某种考虑,我在写作这篇公号文章时,用老C、老L等,代替了同窗们的姓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老三届(86、87、88级)的学生,都会心领神会地知道,我写的W,就是王培文。至今,我们对夺走王培文生命的那场车祸讳莫如深,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我相信,很多86级的同窗们,尤其是中青院最早的那支足球队的成员,28年来,在观看足球比赛时,肯定会时不时地想起王培文。王培文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我们这一代人青春纪念册里的一个鲜明的、生动的符号,是脑海中永不会抹去的记忆碎片。
我写《球道人生》,是1995年末或1996年初的某个夜晚,彼时,中国足球先生评选揭晓,范志毅当选1995年的足球先生。具体的时间,我已无从查起,按照文中的记述,当晚,我夜不成寐,就提笔写了这篇《球道人生》,借以怀念王培文,同时,也在抒发一下我们这一代人历历难忘的“车祸”情节。
写作中,我把自己幻化为王培文的队友,驰骋在球场上。文中踢球的细节都是虚构的,四年大学,我只上过一次球场,做了守门员,被我们班的小个子兰耀明等人攻进一球。彼时,我还不懂什么是越位,甚至,不懂足球越过球门线就算进球。
懂不懂足球无关紧要,只要懂王培文,懂王培文对足球的一往情深,能在春夏之交乍暖还寒的日子思念他,就是最真的懂。
22年前,我不到30岁,虽然已经在本地小有名气,但依然没有什么写作技巧。不过,不耍弄写作技巧,倒能写出原汁原味的本真。我写《球道人生》,就是想通过缅怀王培文,留下那个时代的青春的印痕。不久,这篇散文发表在《辽宁青年》上。彼时,互联网还没有普及,同窗们依然是通过纸质信件交流,我多么希望他们能读到我这篇文章。
数年后,我在QQ上跟王培文的女友N聊天,她读到了《球道人生》。她说,在一个夜晚,读着我的文字,守着冰冷的电脑键盘,潸然泪下。如今,十几年又过去了,不知道N在哪里。N 在哪里并不重要,她和另一个同学H,跟王培文一样,也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如果我能活足够的时间,待到云开雾散日,说不定,我还可以写更多的文字,来讲述那些铭刻在心中的回忆。
喜欢写作,真是一件非常舒畅的感觉。我可以把我想表达的东西,通过自己喜欢的方式描述下来。我写《球道人生》之后,又写了《棋道人生》,通过此文,我成功地找到了失去联系的同班同学王涌。
今天,我和同窗们跨入知天命之年后,我又能用自己的写作,记述三十年前的青春履历,和同窗们一起缅怀一个人、一件事、一段时光。我想,这就是我写作的价值之一。
命运就是如此残酷,如今,我的生命正慢慢地滑向下半场的伤停补时,也许,不经意间,上帝就会吹响终场的哨声。这一年多,我就像是即将输掉比赛的球员,在终场哨吹响的前夕,依然狼奔豕突,不知疲倦地奔跑。人生没有下一场,输了就没有机会扳回,而我,努力着,努力着,力争与命运打个平手。
生活是个复杂的剧本,不改变我们生命的单纯。如今,我守着电脑敲打文字,就像王培文驰骋于足球场一样,都在用同样的虔诚,守着我们的精神园地。有这种的进取精神在,我就会感到,王培文依然没有走远,他在我的心灵深处和人生成长中,始终陪伴着我。
球道人生
胡子宏
18岁那年的金秋季节,我由一个农民孩子,一步登天似的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就读。说来惭愧,在那以前,我只是在中学操场上看别人追逐过足球,对足球一无所知。是二班的铁杆球迷王培文,把我从“一片空白”拽到“醉生梦死”的球迷境界。
宿舍的楼道里有一台旧彩电,王培文每天都翻阅《北京日报》,查找有否关于足球的电视节目预告。只要有足球赛,不管其属于哪一个档次,他都是中午就搬了椅子占住前排位置,晚上牢牢地守住电视频道。别人要想看其他节目,他就摆出一付拼命的架式。我跟他一起玩,懂得了什么叫“越位”“直接任意球”“间接任意球”“角球”“红黄牌”等。
班系之间常常举行足球比赛,王培文是公认的球队队长。我身体肥胖,踢不了前锋,只好做守门员。
有一次比赛,王培文奔跑着进攻,一骑绝尘,来势凶猛。他射门,我下意识地一挡,球撞到横梁上飞了出去。我方欢呼雀跃,但过了不久,王培文就打了我一次“一对一”,球撞到我脸上又进了网。
比赛结束,双方1:1打平。在食堂里,二十多位小伙子喝了两箱啤酒,王培文醉眼朦朦地说:兄弟,踢球也是踢命,你强对方就弱;咱们上小学上中学考大学,都象踢了一场场足球赛,一方是咱们,一方是命运,球场便是考场。
玩命踢球,踏实读书,转眼几年就过去了。毕业那年的6月,我和王培文参加了系里组织的“毕业杯”足球比赛。王培文任前锋,我仍是守门员。在“六一”儿童节,我们开始了第一场比赛,上半场临近结束时,我扭伤了脚,被抬下场。在半场休息时,王培文挑遍了在场所有的同学,却找不到守门员的合适人选。
王培文只好问我:还能顶半场吗?我咬着牙点点头,他郑重地看我一眼,说:那好,挺一挺吧。
我忍着疼痛,腰间贴了一块麝香膏药,一瘸一拐地守着球门。王培文进攻得力,进了两个球,可我们队防守极差,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我没有扑住对方的任意球,我队以2:3失败。王培文搀着我回到宿舍后,我的眼泪就淌下来:真对不起了哥们儿了,最后一下子没守住。
他说:好兄弟,只要你尽了全力,败了就败了,还有下一场……
我永远记得他这句话,那是我们最后的交谈。两天后,当我们要继续踢下一场比赛时,王培文不幸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
离开大学校园时,同学们依依不舍地互相道别。送站的车停在校门口,我们几位球友上了车,车外许多同学拼命地挥手。车开动了,我盯着手中网兜的足球,突然意识到:王培文,这位铁杆球友,把灵魂留到了这座城市。我的泪水淌出来……
五年后,中国足球进行改革,球市开始火爆,我从没有放过任何一场现场直播的足球比赛。甚至我托了北京的同学替我买票,数次进京为国安队加油呐喊。我常常仿佛感到,在欢呼雀跃的球迷中有王培文的影子。我想:如果王培文活到今天,他一定会成为最活跃的啦啦队长,甚至,他可以成为一位出色的足球运动员。这样想着,我的双眼就泪眼模糊……
生活亦如赛场,一方是自己,一方是命运。这些年,我错失了一些机遇,又患了一场重病,除了在电脑上敲敲文字之外,没有任何的建树。家境的拮据和心情的低沉,常常使我感到难以守住这人生赛场的大门。我常常感到自己囿于这座冀南小城,有一种折腾不开的困扰,有时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地流下些许泪水。
这时,我会想起王培文。比起他,我是非常幸运的,我至少还活着,在与人生命运的撕杀中,我没有倒下。人活着,事业和爱情便有所附丽。
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王培文驰骋赛场的雄姿,激励着自己:我要做王培文那样视球如命的球迷和球员,在人生赛场上踏踏实实地踢它几个来回……
在今天,1995年中国足球先生评选结果揭晓之际,我看到电视屏幕上中国球星范志毅的潇洒举止,再次想起王培文。我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披衣写下这篇文章。
我在心灵深处刻下这样一句话:好兄弟,败了就败了,还有下一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86级青年系二班王培文赠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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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有数篇作品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康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