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晏老师被一台柴油机难住了,结果……
那台2105柴油机,那个120轴承
那是1970春末,不知道小日本抽了哪阵子风,突然看中了中国的洋槐叶,于是各地的供销社拼命收购,我们九顶供销社当然也不甘落后。可是那洋槐叶必须打成粉才能出口,于是加工洋槐叶就成了一大难题。
为什么加工洋槐叶会成为难题?因为那时我们这里只有195柴油机。何为195?就是这种柴油机是单缸(一个气缸),缸径95厘米。它的功率只有12马力,用来抽水、机面是可以的。可是加工洋槐叶,粉碎部分必须有除尘装置,机面机子是不行的,得用大型饲料粉碎机才行。这种粉碎机很好买,可是带动它的柴油机必需30马力以上,那就只有2105柴油机才行。何为2105?就是它有两只气缸,缸径105厘米,它的功率有35马力,带动这种饲料粉碎机,那是何家女嫁到郑家——郑何氏(正合适)。
有人可能会问,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这还不是因为加工洋槐叶能收取较高的加工费,我们的杨春民校长觉得这是改善办学条件的好机会,于是承揽下来,而具体操办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才有了这么详细的了解。
任务的难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到哪里去买这台2105柴油机。听人说蚌埠柴油机厂产这种柴油机,杨校长打听到蚌埠柴油机厂厂长的儿子魏怀盛就下放在我们九顶公社武楼大队,于是我就去找魏怀盛。他很爽快地陪我到了蚌埠。因为我是他们儿子下放地的人,魏厂长和他的夫人、时任蚌埠平板玻璃厂供销科长仇森女士盛情接待了我。可是,席间当我说出此行的目的时,魏厂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严肃地说:“柴油机是国家计划物资,只能按计划分配到各地农机部门,从来不对外零售。”我一听,心就凉了。酒也无心喝了,勉强应付几杯,就结束了。吃毕饭,我就告辞了。他们送到门口,魏厂长就回去休息了,仇科长却拉着我的手,说:“晏老师,柴油机是紧张物资,确实难办。可是我有一个办法。柴油机配件不是计划物资,我可以让老魏批条子,分批把配件开出来,你们回去组装,你看行吗?”我知道,这是仇科长爱子心切,为我们想出的最好办法了。就说:“谢谢您!我请示一下再回复您。”她说:“那好。”就把她家里和科里的电话都留给了我。我当即到邮电局打电话向校长作了汇报,校长欣然同意。我又给仇科长打了电话,她说:“你明天上午8点到玻璃厂找我。”
第二天上午,我找到了仇科长,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单子,说:“这些,你拿去交了款,就可以提货了。”我乘公共汽车到了柴油机厂,交款、提货,一帆风顺。这些什么曲轴、连杆、活塞、杠套等等,我都是第一次接触。仓库保管员告诉我:“你到厂门口叫一辆人力三轮车来,帮你拉到铁路货运站,让他们给你办个公铁联运。”我以为办个公铁联运就可以在九顶接货了。可是到客运站一问,才知道从固镇火车站只给运到灵璧,灵璧到九顶还有上百里呢。我又问:“从徐州能不能托运到双沟?”回答是:“可以。”我就办了手续,把货物托运到双沟。几天后,接到通知,说货到了。我借了一辆平板车,让杜文斌老师骑上他的加重凤凰自行车,我坐在自行车后货架上,拉着平板车的一个车把,就向双沟飞奔而去。到双沟提了货,又往回赶。去时空车,没觉得怎样。回来就不一样了。没走几里路,老杜腿蹬累了,我的胳膊也吃不消了。我说:“咱俩换换。”于是换成我骑车,他掌平车把。可是我刚起步加速,他就大叫一声:“不管了!”他那么大的个子,在后面一扭,我就掌不住把了,自行车就往路边歪去。我把车把一撒,跳了下来,任由自行车倒向路沟。这时只见平车顺着惯性。冲向路的另一边。柴油机配件哗啦啦撒了一路。我也顾不得一腚坐在地上的老杜了,飞跑过去,稳住了平车。回过头来,把一件件配件小心地捧到平车上,心疼得不亚于自己心爱的儿子。老杜爬起来,拍拍腚上的土说:“别骑了,咱俩轮流拉着走吧。”于是我们就轮换着拉车。可是拉了一会儿,他又嫌慢,就又骑一段。就这样,拉一阵儿,骑一阵儿,25里路,我们足足用了两个小时。
话不可重叙,经过四趟蚌埠,配件终于购齐,一台2105柴油机也就组装成功。柴油机有了,粉碎机也有了,可是还不能投产。因为柴油机是平板皮带轮,而粉碎机是三角皮带轮,二者中间还必须有一个传动装置——过桥。过桥中间是一根主轴,主轴的一端是三角皮带轮,连接粉碎机。另一端是平板皮带轮,连接柴油机。主轴的中央由一个轴承座固定。这个过桥的其他配件都已购齐,唯独那轴承座的核心——120轴承,从灵璧到徐州,哪儿都买不到。这时,供销社的仓库已经堆满了洋槐叶,供销社主任一天几遍催问,何时能加工。杨校长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夜里做梦也叫唤“120轴承,120轴承”。有人说,这种轴承是洛阳轴承厂生产的,于是杨校长说:“老晏,你跑一趟洛阳吧。”我二话没说,直奔洛阳。我想:既然是他厂里产的,买一个小小的轴承,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可是在洛阳轴承厂的供销科里,他们的回答和魏厂长的话如出一辙,临了还不忘自豪地加了一句:“我们的轴承用钢,可都是进口的,紧俏着呢。”回校后,校长说:“实在没辙了,你还是找找魏怀盛,再去求求魏厂长吧。”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一个轴承功亏一篑吧。我只有和魏怀盛一道,老老脸,又一次去了魏厂长家。一开始魏厂长还是不松口,最后耐不住我反复恳求,再加上仇科长不停地敲着边鼓,魏厂长终于批了条子。拿着那张批条,我就像要饭花子拾到了狗头金,欣喜若狂。我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了轴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九顶。机手马会之、许春荣以最快的速度装配好轴承座。他们先把粉碎机和轴承座用三角带连接起来。这时,柴油机和轴承座是不能连接的,因为一连接,柴油机是摇不起来的。只有先把柴油机摇起来,再连接柴油机和轴承座。万事俱备,杨厂长和许多老师闻讯赶来。
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了!只见马、许二机手搭上摇把,飞快地摇起来。随着摇动的速度达到最高值,柴油机“刚刚刚”地叫起来。马会之先把平板皮带的一端搭在轴承座的平板皮带轮上,然后用一根铁棍挑起皮带的另一端,将铁棍的前端抵住柴油机的皮带轮的内缘,使劲张紧皮带。当皮带接近皮带轮外缘的刹那间,那真是惊心动魄!铁棍与皮带轮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还冒出阵阵火花,柴油机的转速慢到似乎要停止了。只见马会之突然把铁棍一撤,那柴油机就像脱缰的野马,飞快地转起来,皮带也随之卷上皮带轮,通过过桥,带动粉碎机转动起来。顿时,柴油机的“刚刚”,粉碎机的“隆隆”,响彻厂房,围观的人们,一个个兴奋地鼓掌庆贺。
这台柴油机不仅及时解决了洋槐叶的粉碎难题,为祖国的外贸事业做出了贡献。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为社员们机面、加工饲料,方便了周围广大群众。
本文作者为晏金福老师,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作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磬乡文学》杂志主编,灵璧家园网文学版版主,灵璧著名作家,著有散文故事集《岁月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