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北老周这些年
杀猪的老周
文/胡桃夹子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昨天与老周聊天,说到拿食品站猪肺一事,老周说,根本没有,那是当年污赖的。我又走访了几个知情人,大家证实,当年老周确实没偷猪肺。 为了尊重事实,对文中主人负责,特向编辑请示,将此故事修改重发! ——题记
最近猪肉涨价上了头条,网上网下人们的话题,都是关于猪肉。猪也因此成了网红。
人们常说:粮贱伤农,可这猪肉涨价也伤农啊!
这让我忽然想起了会杀猪又爱吃猪肉的老周。
老周和我家是邻居,在一个生产队。
小时候,猪肉虽然便宜到几毛钱一斤,可因为那会穷,平常人家想吃顿猪肉得等到过年过节,可是“杀猪老周”吃猪肉却不要等到过年节。因为老周常年帮人杀猪,从不会缺了猪肉吃。
往年只要是街上哪里有宰猪发出的猪嚎声,不用问,那一定是老周在杀猪。
在没有被食品站借用的时候,老周平常都是在生产队下地干活挣工分,只有乡邻们谁家的猪养大了,请他去宰杀的时候,老周才会拿上杀猪需要的家伙―――杀猪刀,刨刀,肉钩子,捅条,帆布围裙,只有这会,他才像个杀猪匠。
生产队时期,虽然对个体经营严加控制,但是,社员家的猪养大了,自已宰杀,把猪肉“散”给乡邻(午季或秋季再收钱),对这事干部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到了主家,老周把杀猪的家伙放好,然后就直奔猪圈。这猪好像“认识”老周,也或是“听过”老周的名声(实际上是老周常年杀猪身上留有的气味)。当老周来到了跟前,那猪全身就如筛糠一般,倚在圈的一角呆住了,任凭老周拽着耳朵拖出圈来。遇上那胆大不听话的“倔猪”,老周就会进圈去逮,倔猪当然不会马上就犯,见老周打开圈门进来,瞅个空子就会猛地一下子窜出圈去。主家的院门这时是早已关上的。老周就空手在院子里跟猪玩起了太极。猪虽灵活有劲,可是没老周智商高,几个回合下来,老周就会瞅个空档,伸手捉住那猪的一条后腿,继而猛地提起,将猪掀翻,然后顺势骑在猪的身上,用另一手从口袋或腰间取出早已预备好的细麻绳,将抓住的猪后腿同对应的前腿捆扎在一起。四条腿扎好,老周这才起身,拍了拍两手,得意的说出那句口头禅:跟我俩能!?然后接过主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气,再点上烟美美的吸几口,这就等于是歇了一歇。这时候主家把“杀猪锅(特制的一种大锅,可以容下一条整猪)”里的水已经烧得滚开。老周见时候一到,拿起最后一根麻绳,趁猪张嘴嚎叫的时候,将猪嘴紧紧的扎起,这时候猪的叫声就由刚才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变成闷闷的呜呜声了。
老周这时候抓住猪的两个耳朵,将其挪到妥当位置,就扬起那把半尺多长的杀猪刀,用另一只手,拍了一拍猪脖子下的那堆暄肉,然后看准部位,猛地将这刀刺入了猪的勃颈……就看这时老周又将手往前推了两下,就将刀抽了出来,随之一道血浆从刀口喷涌而出,刚巧流入早已准备好的盆子当中。
这过程也就是几秒的时间,一头刚才还欢蹦乱跳的肥猪,一会就变成了软软的一堆肉了。
放完血,老周解开猪的四蹄,拿起刀,从猪的后蹄一侧向下切了一个口子,然后拿过“捅条”,沿着皮下向里捅去。捅条的作用就是把猪皮与皮下的肉层剥离开来。捅完后,老周一手拎起猪蹄,食指和拇指拽开那被刚刚捅过的切口,用嘴对着那切口吹起气来,不一会随着老周一张大脸渐渐的憋红,这猪也就被吹胖了起来。吹累了,老周一手攥紧那“吹气口”,示意一旁站着的主家或看热闹的邻居,拿棍子对着猪身狠捶起来,捶完,老周接着再吹,直到猪的整个身体被吹得像个气球。这是为了用开水烫猪的时候好脱毛。
接下来就是入锅,脱毛,开膛,上架,剔骨,分肉。
老周帮人杀猪从不收钱,只需管酒管烟管顿饭,临走的时候给一两斤猪肉再配点“下水”即可。
老周帮人杀猪回来,都会先把那猪肉收起,亲手将那下水洗净切碎,然后放上油盐佐料炖上,这时候半个街筒子都能闻到这钻鼻子的肉香味。这香味对我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不论这会我是在做什么,我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跑到去老周家“玩”,这“玩”实际上就是想蹭点肉吃。你还别说,每次老周都会用筷子夹上一块烧好的“下水”放在我的小手里,接过这令人馋涎欲滴的香气逼人的美味,我会马上放入嘴里,甚至来不及品尝出什么味儿,就直接咽了下去。吃完了,我仍会眼瞅着老周桌子上那冒着热气的碗,这时候老周会再给我夹上一块,放在我的手里说,回家去吧。所以我自小对老周心中都充满了崇拜和感激之情。要知道,在当年能吃上一块猪肉,那就是等于过了年呢!
后来乡里的杀猪站把老周“借”了去,就是老周在食品站杀猪,工分在生产队领。至于生产队和食品站怎么结算与老周无关。
老周虽然在食品站杀的猪比以往多得多,可是这烟酒没人管了,他常吃的“猪下水”也断了。有一天,老周又去帮人家杀猪,这次却被人举报到了公社,老周就被从食品站撵了回家,接着就被打成了“四类分子”。
从那以后,每每生产队开批判会,老周都会和另外几个四类分子一起被批斗。当然,也没人过于难为他,因为老周“也就那一点错”。
后来,市场开放,老周不再替人杀猪,而是自己买猪回来杀了卖肉。老周卖肉不仅态度好,顾客要哪点肉他就给割哪点的,还从不克斤扣两,坚决不卖死猪肉,良好的信誉很快赢得了顾客。逢集时,街上几家屠宰户的肉架子,总是他第一个先卖完,甚至有时候等他卖完了,其它几家才能“发市”。
如此,老周又能经常吃上猪肉了,不,应该说是“想哪会吃就哪会吃”了。
老周有了钱,第一个盖了三间大瓦房,还拉起了一个用红砖垒的大院子。
再后来,老周扒了瓦房,又是街上第一家建起了两层小洋楼。
有人说老周心好,理由是,老周不吃“独食”,从前杀猪落的猪下水,烧好了多少要给左邻右舍端去点。后来自已杀了猪,周边乡邻,不管有钱无钱都可以来赊账“打肉”,老周会把帐记上,等到秋天再收帐。有的人家当年手头紧还不上肉钱,老周也不会过分的催要,就把这肉帐放到了下一年再要。那会我们的街坊,没有谁家没欠过老周猪肉钱的。
老周今年年近九十,身体依然硬朗,眼不花,背不塌,肉照吃,酒照喝。人们都说,老周这好身板是吃猪肉吃的。
从猪肉长价那会,老周就说,人离不开猪肉,再贵也得吃。国家也不会眼看着它继续疯涨。这不,让老周说中了。没多久,猪肉价格就落了下来。
有人笑说:老周吃一辈子猪肉,人都成精了!
注:①在行即内行。②猪下水即猪内脏③吃独食也叫黑食,意思是有好东西自己吃,不与人分享。
本文作者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宿州市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优秀作家,灵璧禅堂湖人氏陈长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