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也说“跑返”那些事儿
也说“跑返”那些事
文/春江暮雪
今天看了陈老师(胡桃夹子)的《跑返》一文深有感触,突然想到母亲在世时,经常给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其中说得遍数最多的就是她小时候“跑返”的事情。我想,那可能是母亲记忆最深刻,也是最伤心的事情。每当说起那段动荡不堪的苦难岁月,流离失所的童年往事,母亲就会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眼中时不时闪烁着泪光。
那时候,正是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我军无法和敌人正面交锋,只有转入敌后方开展游击战,日本鬼子便肆无忌惮,经常闯进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看电影,经常看到“鬼子进村了”这样的镜头,我想可能就是那种情况。母亲那时候可能有七八岁的光景,记忆也还不是太清晰,就知道那时候田野荒芜,民不聊生,别说什么青黄不接了,连一顿像样的饱饭都没得吃。所以外公常年累月带着两个舅舅在外地做劳工,或者是做点小买卖以养家糊口。外婆带着大姨和母亲在家里艰难度日。
母亲说,就是这样饥荒年月,每天还要过着心惊胆战,踹踹不安的日子,因为敌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冲进村子,村人随时随地都要做好逃命的准备。母亲说,那时候晚上休息都是不脱衣服的,半夜里突然有人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大家爬起来就跑,有的还带着些干粮,有的来不及,逃命要紧,先跑出去再说。跑到隐蔽的地方躲避几日,等鬼子走了,再回来。回到家一看,家里早被鬼子洗劫一空,什么鸡鸭鹅鸣,牛羊猪狗的,都被鬼子杀了吃了,屋里也乱七八糟,被鬼子糟踏得不成样子。
母亲说有一次夜里睡得正香,突然听到远处有枪声,紧接着有人大喊:“快跑!快跑!鬼子来了!”母亲还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就跑,外面人声鼎沸,乱跑乱撞,突然有人大声喊:“向东跑!”于是人们才回过神来,蜂拥着向村东跑。跑出村子,母亲才看清,背着她跑的原来是大姨。大姨那时候已经有十七八岁了,脑后扎两条大辫子,长得特别漂亮。要知道,那个年月的孩子可没有现在孩子那么娇气,十七八的大姨就已经和外婆共同撑起那个家了,保护自己的小妹妹,那是义不容辞。但是大姨终究还是个孩子,跑着跑着就被落到了后面。母亲听到后面阵阵的枪声,在大姨的背上就着了急,于是两腿使劲蹬,嘴里不住地喊:“快点!快点!”母亲到后来说给我听的时候,又是哭,又是想笑。想想自己当时有多傻,大姨背她跑已经够累的了,自己还在背上乱蹬,这不是起反作用吗?
母亲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白天,突然听到鬼子进村了,人家有男劳力的便急忙拉着老小就跑,外婆正想带着两个女儿跑,却见鬼子已经进了村。已经来不及了,外婆便急忙抓了一把锅灰往大姨的脸上抹,大姨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成了大黑脸。外婆把大姨拉到门外,扒开秫秸垛子,就把大姨塞了进去。母亲说,那年月,谁家有漂亮姑娘不是好事,没有姑娘的人家,只是钱财上的损失,要是有了“花姑娘”,那可是要遭殃的。外婆刚刚把大姨藏好,鬼子便围了过来,因为全村人都跑完了,只有这家还有人。鬼子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几只欢蹦乱跳的小鸡,于是“呜哇呜哇”满院子逮鸡,真的就被这群鬼子逮住了几只,几个鬼子咧开嘴乐呵。母亲说外婆那时候特别胆大,扑上去就抢她的鸡,鬼子不乐意了,用刺刀对着外婆一阵“呜哇”。外婆也不管这么多,硬向上闯,鬼子竟然收了刀,提着鸡就跑。外婆一怒之下,跑到了鬼子的临时指挥部,(鬼子进了村,就要在村里设临时指挥部)找到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就告诉他说:“你的士兵抢了我的鸡。”那军官一听,不知是佩服外婆的勇敢,还是确实感觉自己的士兵太不像话,竟然跑过去用皮带狠狠地抽了那几个士兵,然后把鸡还给了外婆。每次听到这儿,我都替外婆捏了一把汗,佩服外婆的勇敢和坚强,没办法,那年月女人不勇敢也没法活。母亲每次故事讲完了,都要唏嘘一番。想起现在的日月过得多好,这些孩子还“洋眼”,是没有吃过苦头,要是在那战乱年间,今天“跑返”,明天“跑返”的,一天都不能过。
母亲说的往事不堪回首,今天听来依然触目惊心,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害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我们的父辈,或者是我们的祖辈经历了多少苦难岁月,能活到今天,享受太平生活,实属不易。我们更应该好好孝顺这些老人,让他们安度晚年。也更应该珍惜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成功与失败,和平,来之不易。
本文作者本名韩英,是灵璧农业局一位园艺师,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