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豆子,就没有生活,更没有文学

闲来读书,以消溽暑。山阴道上,豆子风光无限。陶渊明“种豆南山下”,辛弃疾“大儿锄豆溪东”,元代无名氏《十样锦》第二折:“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豆子竟有这样神奇的法力!

鲁迅的作品,像一片碧绿的豆地。《祝福》中有阿毛剥豆,《社戏》中有煮罗汉豆,《孔乙己》中有吃茴香豆,《在酒楼上》有“一斤绍酒。-菜?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还是豆子的味道。

梭罗的《瓦尔登湖》,第七章题为“豆田”:“我爱上了我的一行行的豆子,虽然它们已经超出我的需要很多了。它们使我爱上了我的土地,因此我得到了力量,像安泰一样。”由豆子想到土地,并且从土地中获得力量。

汪曾祺的小说《薛大娘》中,有这样几句:“菜园的一边种了一畦韭菜,垄了一畦葱还有几架宽扁豆。韭菜、葱是自家吃的,扁豆则是种了好玩的。紫色的扁豆花一串一串,很好看。种菜给了大龙一种快乐。”-你看这豆花多美!

在我面前,这些文字,犹如一粒粒滴里瓜圆的豆子,在洁净的书页中滚动,直往我的怀里扑。而生活中的豆子,也像一个个汉字,记录着人类的生活历史。甚至可以说,豆子就是人类的母亲,文学的母亲。假如没有豆子,就没有生活,更没有文学。

因为豆子知名度高,有一种红豆杉树,借用了红豆之名:“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人也爱豆子这名。有位英国演员罗温·艾金森,本名很少有人知道,但他演的憨豆先生几乎家喻户晓。至于为孩子起名豆豆,光是我们这座小城,估计就能编成一个团。

豆子是个总称,有很多种,可是很难找到分类的标准。如果以颜色分,有黄豆、绿豆、红豆、黑豆;以形状分,有刀豆、扁豆,但是豌豆、芸豆、米豇豆、四季豆等等怎么归类呢。豆类的世界其实很大,我们并不完全理解。

豆子可以直接食用,还可以像孙悟空七十二变。可以磨成豆浆、豆腐,压成豆腐干、素鸡、千张皮子。豆腐乳也不错。可以芽豆芽,炸油,豆油是油类中的上品。生活中,谁能离得了豆子呢。寺庙里,离了豆子及豆制品,简直没有席。

豆子还有故事。前面说到小说《薛大娘》,主人公就是薛大娘,是大龙的母亲。大龙种,她卖。她喜欢上保全堂新管事吕三,“爱听他说话,爱跟他说话,见了他就眉开眼笑,对吕先生的喜爱毫不遮掩”,再后来干脆把他带进自己的卧室。我感觉她就像那架艳丽的扁豆花,舒舒展展,其热情开朗又像砂锅炒豆子,蹦蹦跳跳,无拘无束。

我的园子里,豆子品种也真不少,吃着吃着就老了,只得在储存上想办法。比如豇豆,笔直,笔细,长得极快,像抻面条似的,都有二三尺长。清炒豇豆吃厌了,腌豇豆的坛子装满了,用开水烫了几把嫩豇豆,晒豇豆干。无奈每天下一阵雨,收出收进,起了很多霉点。再吃不完的豇豆,干脆留在藤子上,长老,收种。

无意中看到电影《杰克与仙豆》。老杰克用一头奶牛,从一位老人那里换了五粒豌豆。夜里,把这五粒豌豆撒在地里,立时长成豆苗,一直长到天上。老杰克爬上豆苗,发现了另一个世界。我于是也种豌豆,也想沿着豆苗攀缘而上。

不过,每次摘豆,想得最多的,还是《易经》中的两句话:“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万物之中自然有豆子,所以总是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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