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来勤丨傅太后的辉煌与哀伤
在灞河东岸的铜人原西北端,有个平地凸起的土台,在一马平川的灞渭三角洲十分抢眼,土台上有个村子叫“上双寨”,今属西安市灞桥区新筑街道办事处,由西安国际港务区托管。据《咸宁县志》载,西汉权倾一时、荣华无比的傅太后,死后即葬于此。证之史籍,在郦道元《水经注》的一幅灞渭水系图中,渭河以南,灞水之东,对傅太后墓确实有明确的标记。
这位傅太后,本是汉元帝的昭仪。她资质聪明,工于心计,深得元帝宠爱,生有一子,名叫刘康,先后受封济阳王、山阳王。傅昭仪教子有方,汉元帝好读经书,喜爱雅乐,刘康常与父皇一起论道,或为之挝鼓奏乐。元帝有疾,傅昭仪母子终日随侍左右,其亲密程度超过了皇后及太子。汉元帝一度曾有废太子立刘康的想法,后被大臣匡衡等劝谏阻止。
竟宁元年(前33年),元帝驾崩,太子刘骜即汉成帝继位。河平二年(前27年),成帝徙山阳王刘康为定陶共王。傅昭仪由此离开长安,随儿子前往封地(在今山东省)。定陶王是一个懂得为皇弟之道的聪明人,同成帝关系处得很好。阳朔二年,奉命入朝,成帝要他长留京师,他表示愿意旦夕服侍皇上。后因大将军王凤强谏所逼,成帝不得已送其返回。分别时,兄弟二人相对啼泣,依依不舍。回去的第二年,刘康病逝,成帝十分伤悲,即命刘康之子刘欣荫袭了定陶王之爵。
元延四年(前9年),定陶王刘欣同已是定陶王太后的傅昭仪带领随从奉旨进京。经祖母多年教育,这时的刘欣,知书达理、谈吐不俗,其言谈举止,使同时入朝的皇弟中山王刘兴相形见绌。当时,汉成帝正宠幸赵氏姐妹,赵飞燕已封为皇后。傅昭仪暗中用厚礼交接了赵飞燕、赵合德。十七岁的刘欣本来聪明乖巧,加上“二赵”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于是,成帝心目中的定陶王,分量越来越重。因多年眈于淫乐,四十多岁的成帝一直没有子嗣,于是,他接受众臣的建议,于绥和元年(前8年)立皇侄刘欣为太子。
绥和二年二月,汉成帝驾崩未央宫,刘欣即汉哀帝即位。傅昭仪数十年苦心经营的帝王之业,此时大功告成,她的政治野心也随之极度膨胀起来。他利用自己所居北宫与未央宫之间有复道相通之便,朝朝暮暮来到皇帝面前,为自己、为已死的父母、为娘家亲属求名、求官、求利。年轻的哀帝虽然觉得过分,最终还是设法一一满足:先是尊定陶共王为共皇,立傅昭仪从弟傅晏之女为皇后。继而诏尊定陶太后傅昭仪为恭皇太后,尊定陶王后丁姬为恭皇后。其后傅、丁两族尽封列侯。最后,下诏傅、丁二人去定陶名号,与当时的太皇太后王氏(汉元帝皇后、成帝生母)同称太皇太后,可谓辉煌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傅太后的所作所为激起朝野上下普遍不满,朝臣纷纷上奏表示异议。傅太后盛怒之下,毫不客气地予以整肃、贬谪了一批批大臣。她不再顾忌,不再韬晦,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年赵氏姐妹祸国,但有恩于傅后祖孙,因而对朝臣们奏贬赵飞燕皇后的奏章一概不理。三十年前,汉元帝在宫中虎围观斗兽,一只熊逃出攀栏欲上,元帝大惧,冯婕妤上前阻熊,左右将熊射杀,元帝盛赞冯婕妤之勇,傅昭仪满面羞惭,由此对冯婕妤嫉恨在心。现在,冯婕妤是中山太后,同其儿孙居于河北封地。中山王有病,朝廷命人领医者前往疗治。不料使者因故不愿前往,中途返回,竟诬告冯太后诅咒皇帝,冤案由傅太后的亲信审理,冯太后被迫自杀,亲属多人伏诛。傅太后的倒行逆施,连她的亲属也看不惯。她的堂弟傅喜为人正直,曾进行劝谏,傅后十分不悦。
在满朝诺诺的形势下,却有一个敢于同傅太后分庭抗礼的人物,他就是时任大司马的新都侯王莽。王莽是当朝太皇太后的侄子,其人城府极深,大奸似忠。他精通经籍,熟习礼仪,待人谦恭,治家严谨,加以曾立大功,又善收买人心,因而威望极高。一次未央宫设宴,哀帝与太后即正位后,内侍命人为傅太后设帐,坐王太后旁。王莽一见,当即予以制止,厉声斥责道:“藩妾(指傅太后)何得与至尊并?”傅太后闻言大怒,碍于王太皇太后在场,却也无可奈何。
元寿元年(前2年),傅太后驾崩,庙号称孝元傅太后,葬灞水东岸漕渠近旁、也就是今天的新筑街道办事处上双寨村。
倘若汉哀帝国有幸再坐天下一二十年,西汉的历史可能会重写,而傅太后生前母仪天下,死后备极哀荣的生平也将长期令后人羡慕。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傅太后驾崩的第二年,二十四岁的汉哀帝忽然一病不起,遂命归西天。以王莽为首的王氏外戚集团掌权后,怕成年的宗室子弟即位后收回权柄,立年仅九岁的中山王为皇帝,即汉平帝。与此同时,王莽开始实施对傅太后极傅氏、丁氏外戚集团的大规模清洗行动。一是贬皇太后赵飞燕皇后为孝成皇后,徙北宫。徙孝哀傅皇后退居桂宫。令傅氏、丁氏两族为官封侯者全部免官归里。原任大司马、大将军、傅太后从弟、傅皇后之父傅晏夫妇发配合浦(今广西北海)。贬傅太后为定陶共王母,贬丁太后为丁姬。二是诏废孝成皇后赵飞燕和孝哀傅皇后为庶人,二人自杀。
最后,王莽奏太皇太后谓“共王母、丁姬,冢高与元帝齐,怀玺绶以葬,请发其冢,取玺绶,徙共王母归定陶葬共王冢次。”王太后认为不妥,王莽力争,谓“傅氏原棺为名梓宫,有珠玉衣,请以木棺易之,去珠宝衣。请葬丁姬于滕妾之次。”随即,王莽征发十万余人,带着器具,与工匠一起,挖掘傅太后、丁太后之墓,历经二年夷平陵冢,于周围遍插荆棘,以为后世之戒。哀帝之父共皇之庙也同时被毁。
回顾西汉元、成、哀、平四朝几十年间,傅太后及傅、丁外戚集团大喜大悲的经历,令人嘘唏之余,我们深深感到封建制度的腐朽和残酷。值得庆幸的是封建皇权制度的历史毕竟一去不复返了。
关于上双寨村,当地还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上双寨村原名“龟背梅花紫禁城”,是周幽王宠褒姒时修建的行宫。
周朝末年,褒姒娘娘深居后宫,中日闷闷不乐,荒淫的周幽王为博其一笑费尽了心思。一日,周幽王为解心烦,便偕褒姒娘娘乘坐马车、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前往渭河边打猎。远望渭河北岸,此起彼伏的白蟒塬,在秋阳的照耀下,宛如一条蠕动的巨龙,连绵不断;渭河两岸芦苇丛生,秋风荡起泛白的芦花如雪扑面,天空中白云缭绕,苍鹰盘旋;草丛里莺飞鸟啼,原野上野鸡鸣狡兔跑;渭河岸边最大的渡口——深渡码头更是万贾云集,车马行人,往来不绝,褒姒娘娘触景生情,不觉笑意浮上脸庞。
周幽王一见褒姒娘娘笑了,不知如何是好,猎也不打了,景也不观了,手指向南一指,立刻下令:“就在那里给娘娘修一座宫殿!”于是,立即大兴土木,按照宫中建筑样式,在上双寨这里修宫苑一座,形制如龟,有头有尾,城四周的四条大道分别指向东骊山、终南山、镐京城、渭水边。庞大的水围城水系直通深渡码头,苑里亭台楼阁,酒池肉林,应有尽有,期间光之褒姒娘娘喜欢的梅花和紫金花,供其游乐玩耍。周幽王还为这宫苑取名“龟背梅花紫禁城”。
为了取悦褒姒,周幽王费劲脑汁。为了使褒姒游玩避免风寒和烈日,回避风尘,不降身价,周幽王还大动干戈,从“龟城”到渭河边开挖了一条地下通道,内置数百侍女秉烛掌灯、端菜送饭递水。此后,褒姒以此为别墅,高高兴兴的居住下来了。
传说毕竟是传说,表达了老百姓对周幽王荒淫无道的深恶痛绝,与地名来历虽有关系,却不是信史。今日的上双寨村已基本拆迁,周边西安国际港务区开发建设如火如荼,已无后妃陵寝或皇家宫苑的一丝痕迹。只是上双寨村以前完全建筑在一个突兀的夯土台基之上,这土台或许就是当年傅太后陵墓的遗迹。
作 者 简 介
白来勤,西安人,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作家协会秘书长,西安市文史馆文史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西安市灞桥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多篇散文作品入选一些省市的高考、中考试卷或模拟试卷和教辅资料、特色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