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亚男丨夜的声音

一

以前一直以为只有乡下的夜里才能闻到虫鸣声，却不想城里人也是夜夜枕着虫声入睡的。躺在床上闭了眼铺天盖地的虫叫如潮水一般涌入你的耳朵里，让你不由得惊觉今夜我们的城是不是被虫儿占领了。钢筋水泥的城市被打造得铁桶一般，我绞尽脑汁地想着那本该栖居于山水田园的虫们有何可供藏身之处，公园、草坪、下水道抑或其他的地方，不知是它们一向隐蔽，还是我行色匆匆不曾关注，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它们显然已成了夜的统治者。

二

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我知道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有条火车轨道，拉货的列车不管白天黑夜都在这条轨道上穿梭着。快到站口的时候它远远地亮灯、鸣笛，工作人员就会关闭垂直方向的闸口。这时候，不管多急的行人都会在深重的夜色里静候火车的到来、离去，这一等有时候就是一个多小时。在焦灼的等待中，你会看到城里的灯火在一寸寸熄灭，那种无力感好像有虫在啃噬你的灵魂，明明前面就是家的方向，你却始终跨越不过这道防线。

三

小区里谁家的狗叫了一声，有时会引得其他的狗跟着叫，然后叫着叫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比起猫叫来，我还是更得意狗的叫声。狗叫了，可以吓退小贼，看家护院。猫叫的话，多是发情期到了，叫的凄厉，叫的急切，叫的人心里毛毛的。尤其是一群猫此起彼伏的尖叫的时候，听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生生搅碎一夜好梦。我曾有幸听过一回群猫狂叫，甚至产生了它们聚在一起欲发起暴动推翻人类社会的奇怪想法。然而，白天走在小区里想从人们的神色里或是嘴巴里探测出晚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猫事，却是徒劳的，我不禁怀疑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四

也有楼下传来的刹车声，开、关车门声，人说话的声音，大概因为夜太静了的缘故，一切就仿佛发生在你的耳朵根一般。有意思的是，有一次一个小青年喝醉了酒，半夜在楼下耍酒疯，打电话和女朋友拉扯些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哭，声声入耳，一下子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顶着睡意趴在飘窗上朝外看热闹，可惜的是只看到浓浓的夜色。而醒来后，当时的情景却又都模糊了，可不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五

我有时会想，夜恐怕也只有夜才会让人释放真实的自己。不然为何楼上的小夫妻总是选择在深夜吵架。妻子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你给我滚”如银瓶乍破让无数陷入沉睡的家庭悚然，摔东西的声音，骤起的孩子的哭声，这些都丰富了夜的内容且拨动着人们的心弦。夜深了，当楼上楼下的呼噜声响起的时候，那是一个人最无害的时候，而小区的保安却开始了他们的巡视。一般这个时候我早已踏入梦的入口。一场酣睡，岁月静好。

六

当心静下来的时候，四周围的声音就都跳出来了，很多你不曾注意的存在，不曾遇见的故事都在这寂静的夜色里通过声音的方式传递给你。菩萨中有观世间音者，我想如若能享受这无边的夜色，静听这夜里的声音，也定是能得大智慧与大自在的。

作 者 简 介

万亚男，女，河北省唐山市乐亭县人，中学语文教师。喜读书，好文字，爱生活。

平生所愿惟读厚重的书，写真挚的文，过简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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