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君丨韧者孤独

彩玲曾问:“如果有一天想飞,你会飞向谁?”

“真荒谬,没想过,也不想飞。”

还问:“雪花,从何处来,飘何处去?”

“从天降,大地是归宿。雪化水,人离世。万物皆自然规律。”

答者无心,听者有意。看着彩玲眸中的泪水,心似明了,她想念飞儿。

七年前,寒冬腊月的一天,彩玲站在厚厚的雪地上,目送自己的丈夫和刚满三岁的儿子踏上南下的列车,儿子在丈夫的怀里拼命挣扎,哭喊着叫妈妈,丈夫没有回头,彩玲也没有上前挽留。列车开动的一刻,丈夫忍不住隔窗回望,只看见彩玲慢慢消失在远去的列车身后,直到雪花铺满列车压过的辙痕。

彩玲明白,一个完整的家破裂了,剩下的只有自己。

彩玲本有一妹,很小就夭折了,父亲也因此天天酗酒,母亲也深受打击,几乎干不了农活,彩玲初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持家了。其间认识了以后的丈夫银亮,相恋后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只因银亮是南方人,要把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带走。最后银亮历尽周折,说服了众人,并打算迁入北方跟彩玲一块住,一起养老送终。婚后一年,儿子出生,一家人欢天喜地,彩玲给儿子起名叫“飞飞”,希望儿子长大后,无论飞去南方还是留在北方任取一方自由生活。好景不长,银亮过够了日升而出,日落而归的平淡生活,多次提出一起外出打工都未能如愿。这一年临近春节,银亮又一次提出节后打工之事,彩铃一口否决,并发誓宁愿放弃婚姻、家庭,也要守护父母一辈子。

丈夫跟儿子走后,彩铃对村里那些指指点点故作视而不见,生活平静如初,在家人面前对丈夫和儿子只字不提。空闲之余就织带图案的毛衣,路人都说好看,问起,彩玲会说:“给飞飞织的。”

如今,已过去七个秋去冬来,音讯全无。是丈夫无情还是彩玲无意,外人不得而知。或许只有彩玲明白,韧者孤独。假如有一天她想飞,定会飞向飞儿,飞回属于自己的家。

昨夜雪花漫天飞舞,争先恐后地降落大地,像在说:“漫天雪花飘地都是我的爱。”你那儿也下雪了吗?彩玲在心里轻问着。

去年冬天村委出了新政策,有了新目标。待大地慢慢苏醒之后,计划在未来三年之内新村新面貌,要全村人住上两层半的小楼房。彩玲家也签了合同,摁了手印,若期到未果,则放弃规划,将自己的宅基地无条件让出,到村老年房区盖平房。政策一出,有不少户主想打彩玲家地基的注意,想用万儿八千的换这块黄金地段,都被彩玲一一回绝了,彩玲的父亲也不敢再拿主意,因为他知道,都是自己害苦了彩玲,所以一切听从彩玲的。

人穷志不短,二层盖不起我就盖一层,彩玲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眼看着左邻右舍的动工了,彩玲依然披星戴月种自家的地,对村里各路人马的猜说都一一漠视。三月桃花开满园,那星星点点的花朵儿,让彩玲陶醉,让其忘记了自我,忘记了苦与愁。而过后,彩玲久站桃树旁,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闭着双眼,闻着花香,彩玲居然流泪了。

当桃花纷飞的时候,彩玲莫名的嫁人了。村里的人仍一头雾水,猜想着:“这闺女是不是养够了她爹娘?还是没钱盖楼一脚开溜不管后事?”众人不得而知。彩玲嫁到离家几十里路,丈夫友是个忠厚、朴实、勤劳的人,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在家排行老四,只因赡养年迈的父母耽搁了正婚年龄。家有几亩果园,是个可靠的养家人。

再婚前,彩玲问:“如果,有一天我的飞儿飞回来,你会怎样对他?”友回答说:“你是飞儿的亲妈,我就是飞儿的亲爸,如果你跟飞儿同意的话。”彩玲又问:“如果,我不收一分一毫的彩礼钱,共同努力,三年内能否一起盖二层半的楼?”友回答说:“一起努力,盖好楼后,将四位老人接到楼里一起住,让其共度晚年,一家人身体健康和睦相处就行,其他的不重要。”听罢,彩玲扑进友的怀里失声痛苦。

婚后,一切安好,彩玲跟友两边为家,友仍早出晚归开垦山地、种果树,在果园的边上搭起了猪圈,养起了山公鸡。秋收季节过后,友将三万元存折交给彩玲,缓缓接过后,彩铃用手摸着隆起的肚子,开心地笑了。

秋风将枝条的枯叶清扫的干干净净,彩玲坐在洒满阳光的山腰里,看着枯黄的山坡,望着空中离飞的人字大雁,她想喊,她想叫,她想挽留,可是留给彩玲的只有无奈和沉默。她知道,冬天来到了。

夜深了,风吹地有些猛,推开门,雪花飘飘,彩玲双眼湿润了。她在想:满天雪花飘地都是自己的爱,等飞儿飞到自己的身边时,会有楼住,有弟弟,还有一个叫友的好爸爸。

彩玲给未出生的孩子起名“好好”,她想以后的日子大家都要“好好”地。漫天飞雪,韧者依旧孤独。

作 者 简 介

董芳君,山东潍坊市作协会员,职业护士。《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弥水》杂志责任编辑。2000年任《湖南文艺之家》特约记者。在湖南文艺之家出版过处女作《等待的心》获三等奖。在寿光日报发表过《心灵为秋漂泊》《山路在呼唤》等数篇文章。主要发表过随笔、杂文、现代诗歌、生活感悟等文章。其中随笔散文在2012年6月出版的《中国纪实文学》中发表《若爱勿离》外四篇文章。

人生格言:持之若有恒,久久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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