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文静丨一封发不出去的情书
麦子,第一次见你,是跟女朋友回家,瘦瘦小小的你,无助地蹲在路边,守着一篮晒干的野菊花,短短的头发鸡窝般蓬在头上,清秀的面孔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你怯怯地对经过的我们说:“叔叔,要菊花茶吗?”鬼使神差,小小的仅有十二岁的你让我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当你知道我要买下你所有的菊花茶时,你的小脸上一下子阳光灿烂,哗的开出了花。
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世。你的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把你丢给了奶奶,不闻不问。你读书的学费是自己一点点挣来的,在这艰苦的环境中,你的成绩竟然出奇的好。后来,每个学期我会把学费给你邮去,而每次能换来你一张优秀的成绩单。曾经,你一次次地问我,叔叔,我能考上大学吗?我真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当然能,每次我都这样回答你。
六年后,你如愿以偿,倔强骄傲地站在了江城那个春天会开满樱花的美丽校园。只有我清楚地知道换来这一切你付出了多少汗水和泪水。
大学的你,如鱼得水,开始了丰富多彩的生活,开始拒绝我的资助,你说奖学金和打零工完全能应付你的生活,并私自把对我的称呼叔降为哥。伴随着你的信多起来,每个周末,它就会像鸽子一样准时飞到我的桌上,你说你还是喜欢手写的东西,因为它有爱心和温暖。那是的我,已和所有同类人一样,步入了婚姻这座殿堂,等那一层绚丽的爱情光环慢慢褪色后,才知道,柴米油盐笼罩的凡俗日子对付起来要比当初的爱情难得多,都是要强的人,都不愿意为对方牺牲一点。尤其是有了孩子后,这种情况变本加厉,可是它又像一块存在牙缝中的咬不烂嚼不动剔不掉的牛筋,无奈存在着。
突然,你的信不再飞来,手机也换了号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那个叫风儿的一下子蒸发了,后来才明了,是她做了手脚。因为那次急着参加一个会议,可临了却找不到一件干净的衬衫,于是冲她发火。她不甘示弱地叫出了你的名字,有本事找你的风儿,可惜人家不理你。如同一记重锤,我惊愕地站在了那里,反应过来后,质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只是冷冷地把你的信拿了出来,一封封投到火中,伴随着还有你亲手给我儿子做的几个小小的菊花枕。
为了逃避,我来到你读书的这座城市,并且在一个秋后,鼓足勇气来到你的学校,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许有一枚叫爱的种子,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了,只是我自己没有勇气承认。你在篮球场上驰骋,周围是不断为你喝彩的人群。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依旧是一头短发,身高却蹿出了一大截,只是那双那眼睛已没有了当年的忧郁,代替的是一份从容和豁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静地过着,曾以为我与你就如两列交叉而过的火车,从此不再相遇。可是我不知道缘分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我只知道它的确捉弄人,只要它来,你就逃不掉。当人事主任把你带到我的面前,告诉我又多了一位新同事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像平原无故刮了一阵风,带着尘土和野菊的诱惑。你恬淡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笑着说,请多多关照。按理你不应该认识我,因为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名字,而现在我是以另一个名字出现,又是在这么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你负责搞广告策划,正如我预感的那样,你是一个有潜力的员工,因为在你安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羁的心。你和周围的女孩不一样,没有夸张的打扮和张扬的个性,你总是静静微笑,可是你又总是出色地完成任务,以骄人的成绩站在众人之首,而对给你布置的工作,好多时候我还没有吩咐你却已打理好。对此我是欢喜又恐惧,因为我管不住我总想看你的思维,同时我也害怕你认出我,因为聪明的你会在蛛丝马迹中找出答案。于是在众多的聚会中我选择逃离,而在工作中,我开始更加苛刻地对你,有时候你会红了眼圈,不可否认,企划部有了你的存在,一天天变得顺畅一天天变得鼎盛,而我顺带着被老总表扬了一次又一次。
八月十五是你二十二岁的生日。同事们笑闹着为你庆祝,宾主皆欢后,时间已晚,不胜酒力的你被他们塞到我的车上,让我充当“护花使者”,白衣黑裙的你脸色微醺,细微的汗将你的短发粘在额头,无端的天真妖娆。“风儿”,借着三分酒意,我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你的小名。蓦地,你突然惊醒,直直地看着我,眼睛中满是诧异,突然心慌,我发觉一向掩饰的很好的我竟然就这么傻傻的像个小兽进入了你这猎人的枪口。一路无语,到了,平静地看你下车,踉跄地向楼上走去,多想送你上楼,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虽说和家中的那个她已无多少联系,可毕竟还有一张纸书存在。没想到,从此以后,你日日与我疏远,不再无所顾忌地说笑,但我又分明感到你目光的时时追随,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因为你的脸在我脑海中的次数一天天多起来,我恼火我发脾气,可是我又无能为力。
突然,你递上了辞呈,所有的人替你惋惜。你解释说,你想家乡了,想回去,可是真正的原因是这么简单吗?
下雨了,行人渐渐躲了起来。只有你孤零零地站在公司大门口的雨中,如一棵孤单倔强枝叶落尽的花树。也许你知道我在办公室后面的百叶窗后看着你,也许你是在给自己赌气。雨越来越大,无情地打在你的肩上,也像打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地疼。我知道那颗爱的种子不仅仅生根发芽了,它还已经在拼命阻止间,变成了一棵小树,开始摇曳。
我认输,匆匆下去,没想到你的眼中竟是一抹胜利的狭促微笑,也许自作聪明的我在人小鬼大的你面前真是个弱智。雨后的天空明净高远,汽车在临江大道上徐徐慢行,一首叫《缘分》的歌曲唱了一遍又一遍。你不说话,安静的如一滴水。
夜静静地来临,你悄无声地依偎过来,环住我的腰,发丝上的清香荡人魂魄。麦子,亲爱的麦子,你不知道当时的你是多么可爱美好,对任何男人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多想紧紧地抱住你,多想深深地亲吻你。可是,我不敢造次,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你的蒹葭四月,你终究要走过,你那全面绽放的美丽只有一个与之相匹配的男孩子才有资格拥有,而我出生的似乎太早了一些,更可况我还有一张制约的婚书。
你的胳膊慢慢抽了回去,重新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座位上,可是你眼中泪花分明盈盈欲落。聪明的你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想早些回去。下车,你甚至没说一声再见。我的婚姻还是解体了,走出围城的我,心一下子变得苍老,可你的伊妹儿到了,上面是你的那个春天,下面还有你的信。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只不过是我一直在自作聪明罢了,心一下子安静下来,可是除了祝福,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麦子,现在你也许已甜蜜入睡,失眠的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我知道你不一定有机会看到。可是我还是想敲下来。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永远在为你祝福,仅此而已!
作 者 简 介
忽文静,笔名“忽飒”,石家庄人,典型70后,胸无大志,随心淡然,得过且过,爱好读书和旅游,偶尔写写豆腐块发表,相信良善会开花,信奉世上一切美好的有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