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古尔纳:出身难民的作家,文学创作启蒙于《一千零一夜(天方夜谭)》,主打小说和短故事
北京时间10月7日19时,瑞典学院宣布,将2021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坦桑尼亚作家阿卜杜拉扎克·古尔纳。他将获得1000万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735万元)的奖金。授奖词为:“鉴于他对殖民主义的影响,以及对文化与大陆之间的鸿沟中难民的命运的毫不妥协且富有同情心的洞察。”
这是自1986年的沃尔·索因卡以来,第二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洲黑人作家。古尔纳也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坦桑尼亚作家。古尔纳得知获奖消息时,正在厨房里,委员会与他进行了“长时间、非常积极的”对话。
阿布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文学创作体裁是小说和短故事。
正如授奖词所言,难民的混乱经历贯穿了他的创作。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古尔纳,可能极大程度上改变了评委们评价文学作品的方向,这位作家是一位来自非洲的移民,他用英语写作,但写作的内容是家乡非洲的故事,是位“移民作家”。
他最著名的小说是《天堂》(1994),它同时入围了布克奖和惠特布莱德奖,《遗弃》(2005)和《海边》(2001),它入围了布克奖和洛杉矶时报图书奖的候选名单。
据诺贝尔奖官网介绍,阿卜杜拉扎克·古尔纳1948年出生于东非国家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岛,现年73岁。18岁的时候来到英国,以英语写作,现居英国。21岁时,他在流放中开始写作,尽管斯瓦希里语是他的第一语言,但英语成了他的文学工具。他的编辑普林格尔在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表示,“他用最美丽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方式,把人们连根拔起,吹到各个大陆”。
算上本次的获奖者,自1901年以来,已有117位作家摘得诺奖桂冠,既有大众熟知的“文艺偶像”,如马尔克斯、海明威、泰戈尔,也有比较小众的“低调实力派”。
出身难民的作家
1960年代末,有着阿拉伯血统的古尔纳被迫逃离刚刚成立的坦桑尼亚共和国,以难民身份抵达英国。此后,古尔纳定居英国,并在21岁时开始写作。
直到1984年,古尔纳才再次回到桑给巴尔,在他父亲去世之前不久见到了他。退休前,古尔纳是英国肯特大学英语文学和后殖民文学教授。
古尔纳迄今已发表了十部长篇小说和多篇短篇小说,其中难民问题贯穿着他的作品。
诺贝尔奖官网介绍称,古尔纳在处理难民问题时,聚焦于难民的身份和自我认知。他作品中的人物总是处于不同的文化和大陆之间,处在过去的生活和未来的生活之间,面临着一个几乎永远无法解决的安全问题。
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还指出,古尔纳对真相的执着、对简单化的厌恶令人印象深刻。他的作品摆脱了刻板、定型化的描述,让读者看到了不了解的、有着多元文化的东非。在他的文学世界里,一切都在变化,包括记忆、名字、身份。他笔下的角色总是有一种由知识热情驱动的无休止的探索精神。
在新冠疫情持续导致欧洲难民危机加剧的背景下,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将今年的奖项颁给了聚焦难民、移民问题的作家。但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主席安德斯·奥尔森称,欧洲、地中海的难民问题没有影响到今年的奖项,因为“避难、移民问题已存在非常长的时间”。
他的部分作品
古尔纳最著名的小说是《天堂》(1994),它同时入围了布克奖和惠特布莱德奖。是他作为作家的突破性作品,第四部小说。脱胎于他在1990年左右到东非的一次研究旅行。
这部作品讲述的是20世纪初一个坦桑尼亚男孩的故事,是一个关于成长、关于悲伤的爱情的故事。作品人物身处不同文化和大陆之间的夹缝,在过去的人生和现时的生活之间,处于一种永远无法安顿的不安状态。
古尔纳有意识地打破常规,颠覆了殖民主义的视角,突出了土著居民的视角,不同的世界和信仰体系在其中发生碰撞,对难民经历的处理重于身份和自我形象。
2001年的作品《海边》入围了布克奖和《洛杉矶时报》图书奖。这部作品的主人公是20世纪末一名从桑给巴尔到英国寻求政治避难的中年人,讲述了他面对种族歧视、不公正的对待时的故事。
他的小说《遗弃》(2005年)讲述了一段爱情,与他称为「帝国式的浪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2005年的《遗弃》曾入围英联邦作家奖,讲述了几代人跨越种族与文化壁垒的爱情悲剧。
古尔纳对真理的执着和对简单化的厌恶令人震惊。他的小说回避了循规蹈矩的描述,让我们看到一个世上其他地方的人们所不熟知的文化多元的东非。在古尔纳的文学世界里,一切都在变化——记忆、姓名、身份。
古尔纳最新的一部作品是发表于2020年的《来世》。这部作品和《天堂》一样,背景是20世纪初,也即1919年德国对东非结束殖民统治前的一段时间。《来世》想要表达的是,如果种族主义等统治意识形态要求屈服和牺牲,个人毫无还手之力。他所有的书中都有一种由知识激情驱动的无休止探索。这在他的新作《来世》中同样突出,就像他21岁时作为难民开始写作一样。
理解他的作品需要了解的知识点
坦桑尼亚分为两个部分:大陆地区,即坦噶尼喀;岛部地区,即桑给巴尔,包括温古贾岛/就是桑给巴尔岛、奔巴岛和20多个小岛。
桑给巴尔岛历史上长期由阿拉伯人(确切说是阿曼人)占领,是环印度洋贸易圈上重要的一站,也是斯瓦希里这种混合型海洋文明的主要发源地。1890年,桑给巴尔成为英国的保护国,并持续了70余年之久。根据英国殖民者的语言政策,从20世纪20年代后期开始,斯瓦希里语成为整个英属东非殖民地,包括坦噶尼喀、桑给巴尔、肯尼亚、乌干达在内的所有非洲人学校的基础阶段教学语言。英语从四年级开始教授,从中学阶段开始,英语取代斯瓦希里语作为教学语言,斯瓦希里语只是一门必修课,在高等教育阶段,斯瓦希里语则彻底消失。这就不难理解为啥古尔纳用英文创作了,因为他学的真的是正宗英式英语。
1961年-1964年,桑给巴尔爆发多场革命,1964年1月成立革命政府,同年4月与坦噶尼喀签署了成立联合政府的宣言,同年10月29日改国名为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不久后,古尔纳离开桑给巴尔,前往英国深造。从1980年到1982年,古尔纳在尼日利亚卡诺的巴耶罗大学任教。之后他去了英国肯特大学,并于1982年获得博士学位。现任肯特大学英语系的教授,研究方向是后殖民写作和与殖民主义有关的论述,主要关注与非洲、加勒比和印度。
阿布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文学创作体裁是小说和短故事。有关短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童年到青年时代文化氛围的影响,二战后,英国殖民政府的语言政策也开始变化,BBC的斯语广播为了推动标准斯瓦希里语的普及,举办了多次短故事比赛,当时短故事写作在斯瓦西里地区蔚然成风。古尔纳出版的短故事集名叫《我母亲生活在一个非洲农场》。国内出版的《非洲短篇小说选集》里有他的短篇小说《囚笼》和《博西》。
他的小说作品都没有中译本,产量本身也不算高。其中《天堂》和《海边》两篇比较有名,研究文章也比较多。
他的作品中对于东非地区从前殖民时期到后殖民时期的转型描写非常细腻,对处于变动之中的不同族群的心理进行了深入刻画,也成为了认识东非的一个绝佳窗口。在迄今为止写的所有八部小说中,最主要的主题是流散,重在描述角色在迁徙中如何构建新的家园和寻找归属感,刻画殖民主义和印度洋贸易和奴隶制历史遗产的影响。他善于刻画角色关系,展示不同角色在丧失民族国家归属感或者面对家庭内部不稳定的关系等方面如何跨越障碍建立彼此联结。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是阿拉伯裔。他自己曾说,在桑给巴尔时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斯瓦希里语的文学作品,阿拉伯和波斯诗歌,特别是《一千零一夜》是他的文学启蒙,《古兰经》也是。而到了1964年,当非洲裔欢庆新生独立的桑给巴尔国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和他的家族成为了自己故乡的陌生人。作为遭到迫害的族裔,他在学业乍一完成后就逃离桑给巴尔前往英国,因此流散成为他的作品不可或缺的主题。
桑给巴尔和东非沿海其他地区孕育的斯瓦希里文化也是根植于印度洋的一种混合文明。它们也反映在古尔纳的作品中。
古尔纳的作品记录了斯瓦希里海岸的历史:季风贸易带来的文化纠葛,不光彩的奴隶贸易,葡萄牙人、阿曼人、德国人和英国人的统治理念,民族独立和桑给巴尔革命,等等等等。他从沿海居民的视角回望这些历史,讲述了印度洋上的非洲故事,这些故事基于多元文化融合,具有丰富的色彩,同时又内聚成一种新的文化形态。
在《海边》中,古尔纳介绍了斯瓦希里地区的历史简况,讲述了"成千上万的[......]来自阿拉伯、海湾、印度和信德以及非洲之角的商人",他们"随着穆西姆风来到了我们这个地方"。
他写道:
他们每年都这样做,至少有一千年了。在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里,风稳定地吹过印度洋,吹向非洲海岸,那里的海流义务地提供了一条通往港口的通道。然后在新年的最初几个月里,风转过来,吹向相反的方向,准备让商人们加速回家。这一切仿佛都是有意为之[...]。几个世纪以来,无畏的商人和水手们[......]每年都要到大陆东边的那片海岸去,那里很久以前就有尖岬可以接受穆西姆风。
……
他们带来了他们的货物、他们的上帝和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歌曲和祈祷,以及难得的好学之心。他们还带来了他们的饥饿和贪婪,他们的幻想、谎言和仇恨。他们中的一些人留下了一生,带走了他们可以购买、交易或抢走的东西,包括他们购买或绑架的人,让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沦为奴隶。经过这么长时间,生活在该海岸的人们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们知道自己与那些他们所鄙视的人有什么不同,对于他们自己以及在大陆内部的居民后代,他们都有足够的了解。
……
然后,葡萄牙人绕过大陆,从那片未知的、不可逾越的海洋中出其不意地、灾难性地冲了出来[......]。他们对岛屿、港口和城市进行了疯狂的宗教破坏,对他们所掠夺的居民的残忍行为兴奋不已。随后阿曼人来到这里,以真主的名义将他们赶走,并带来了印度人的钱,英国人紧随其后,德国人和法国人以及其他有财力的人也紧随其后。
……
事实上,他们并不比我更像阿曼人,除了他们有一个出生在那里的祖先。他们甚至看起来与我们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也许略微苍白或略微黝黑,也许他们的头发略微直或略微卷。他们的罪行是阿曼在这些地方的不光彩的历史,而这是他们的原罪。在其他方面,他们是本地人、公民、平民,他们是本地人的儿子。
……
我们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温和的民族。阿拉伯人、非洲人、印度人和科摩罗人彼此生活在一起,有争吵,也有通婚。文明就是我们的身份。可在现实中,我们远远不是我们,而是在我们各自的院子里,被锁在我们的历史贫民窟里,自相残杀,这里满是水火不容,满是种族主义,满是陈年积怨。而政治把所有一切都带到了公开场合。
【跟着诺奖得主学写作】
诺奖作家告诉你:这个世上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认定一件事。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