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做兄弟——追记韩伟成长经历

2017年10月7日,正是在国庆长假期间,那天上午11:40左右,弟媳蒋芝芸打来电话:弟弟上午11:24在州中心医院病逝。

听到这个噩耗,我眼前一片空白,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我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缓过神来,赶忙与晓玲商量回去送弟弟最后一程,可是车票还没有买到,只有第二天上午的火车,城铁也买不到票,没办法,我们中饭后坐长途汽车直接赶到汉口,与外甥女汇合,明天一早再赶回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赶到设置在恩施殡仪馆的灵堂,这才看到躺在鲜花丛中的弟弟。

弟弟的告别仪式于8号晚上7:00举行,参加追悼会的大多数是弟弟以前的同事、学生和朋友,满满地站满了整个大厅,送来的花圈灵堂里早已放不下去,灵堂外面也已经是一层摞一层的花圈。

恩施高中的领导主持告别仪式,校长致悼词,学生代表念完怀念弟弟的文章后,我作为亲友致答谢词,没想到过度的伤悲让我有些语无伦次,将打好的腹稿完全忘记,甚至一度昏眩使得大脑短路,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勉强完成了答谢。

深夜,悼念弟弟的同事、学生、朋友走后,我才静静地坐在弟弟旁边,重新好好地看看弟弟,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与弟弟一起生活的一幕一幕……

姐弟黄家峁留影

我们一起见证了弟弟从一个跟在姐姐哥哥身后那个小屁孩成长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30年的教书育人说桃李满天下一点儿也不夸张,只是53岁的生命确实有些短暂。

弟弟总说自己的一条命是捡来的,我也一直不太清楚,这次专门问过大姐才知道,原来弟弟一岁多的时候得过一场重病,妈妈带着他到处求药,一个老医生给了一颗药让妈妈给弟弟喂下,并说如果第二天身体转热就再带过来看看,言下之意就是不转热可能就没命了,也许是老天的眷顾,弟弟服药后第二天开始好转,挺过来了。

我最初的记忆里,跟弟弟在一起时间较长的第一次是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鸦雀水修水渠,我们住在老乡家里,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家里的清苦,两个人跟着妈妈还觉得特别开心,记得鸦雀水没有水,每次洗澡我们都跟在妈妈后面屁颠屁颠地走十几里地去一个水坑边,洗过澡之后,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妈妈走回来,往往是刚刚洗过澡身上又是一身汗水。

我们住在榨油坊的时候,两个姐姐已经上学,我和弟弟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跟着一群农村的孩子(也是邻居)上山放牛,下河玩水,没有伙伴的时候,我就带着弟弟到河里的水荡子里抓鱼、玩水,有一次,我们在河里玩,脚踩到水里长了青苔的石头滑到,一屁股坐在水里,短裤上全是青苔,我们怕妈妈知道我们下河玩,就想着把裤子上的青苔洗掉,我们两个学着大人洗衣服的样子找来长条形的石头做棒槌,把短裤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捶,结果是青苔没有洗掉短裤上全是石头砸成的小破洞。

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在汉办,他的工资无法维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妈妈要去做临时工贴补家里拮据的生活,没有人管弟弟了,妈妈就让弟弟跟我一起读一年级,学校老师还特意安排我们两兄弟坐同桌,可是弟弟显然太小,不太适应学校读书环境,上课的时候他就跑到大姐的五年级班里坐在大姐身边,也许是他那时候胆子小,需要大姐的照顾吧,最后,妈妈不得不让他退学,直到我上三年级才让他开始读书,不然,我跟弟弟应该是同届同学。

我上三年级,弟弟上一年级了,暑假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到河里玩水,我们也不会游泳,就在靠近岸边的浅水处“爬沙”,用双手或单手支撑身体来回浮动,没想到我们竟然都学会了游泳,当然,我先学会,加上我胆子比较大,很快就敢到深水区游了,弟弟有些害怕,不敢到深水区,有一天,我们想到河对岸去玩,有一处2米左右的激流地带,我鼓励他游过去,并示范让他往前扑就游过去了,我在对面站好位置,伸出我的手给他,他真的一下子就游过来了,从此以后,他也敢到深水区游泳了。在整个小学阶段,我们的暑假基本上都是在河里度过的,游泳、抓鱼、捞虾、翻螃蟹、逮团鱼,弟弟总是跟在我身后。

弟弟上初中的时候,爸爸调回恩施硝铵厂搞筹建工作,他跟着爸爸去了恩施读书,由于初中没有住校,他被寄放在畜牧场,吃了不少苦,而我在建始一中住校一年,我们只有寒假几天短暂相聚,直到我高中毕业回到家里才算是团聚,可是,不久我就去武汉上学,我们再次分开,唯一联系我们两个的是小人书(连环画)。

弟弟从小就爱看书,尤其是连环画,每次看到新出版的连环画,都想买过来以便随时翻阅,妈妈给的零花钱,弟弟都舍不得花,攒下来的钱基本上都买了连环画,这个爱好一直持续到我们上大学,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一起收集那时候出版《三国演义》连环画,一次只出1--2本,我知道弟弟喜欢,只要是周日,我必到武胜路新华书店看看,只要出来一集,我就买下来,自己看过之后再寄给弟弟,这一套48本的连环画,我们两个人差不多用了两年多才收集齐全,弟弟一直收藏着这套小册子,它也成为了我们兄弟情谊的见证。

高中时期韩伟

弟弟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上高中时有过一次情窦初开的日子,在大人们看来这影响了他的学业,爸爸妈妈埋怨过他,那时的他也正在现在说的叛逆期,于是他跟爸爸妈妈赌气说“考不上大学就去死!”这下子可吓坏了爸爸妈妈,他们慌忙给在武汉的我写信让我无论如何暑假回家陪伴弟弟,我一放假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和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弟弟朝夕相处整整一个假期,不是到河里游泳就是到小溪里抓鱼,就是不谈高考的事,大家生怕他做出过激的举动,直到收到华师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其实,我知道弟弟说那样的话完全是他心里有底气!

姐弟旗峰坝留影

弟弟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们一起跟着姑妈回老家过年,感受老家的风土人情,了解我们家族的过往,这也是我跟弟弟又一次呆在一起的最长时间,我们几乎天天都睡在一张床上,每天有许许多多说不完的话,谈天谈地,天南海北,什么都谈,甚至还谈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华师求学时期的韩伟

我毕业分配到第二地质大队,也是弟弟陪我一起去报到。后来,弟弟分配到恩施高中教书,我们两个单位离得很近,经常也有来往,我和晓玲结婚的时候,那些照片都是弟弟帮忙拍的。那时候,恩施州体育活动比较多,每年都有足球、篮球和排球比赛,他在恩施高中排球队,我在地质队排球队,我们都参加过恩施州里的排球比赛,他看我们的比赛,我也去看他们的比赛,彼此鼓励,相互打气。

东湖留影

后来,我离开恩施去了孝感,加上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家庭,虽然每年也有见面的机会,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难得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再聊一次,只有那份亲情一直都留在我们彼此心里。92年弟弟利用在武汉阅卷的机会到孝感玩了一天,16年春节弟弟弟媳从广西回来到孝感也只待了一天就匆匆赶回恩施去了。

没想到11月份就发现生病,大姐告诉我医生说病情很严重,可能是癌症。我得知情况后跟他电话联系,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还让我不用回去,我也觉得爸爸妈妈都活过80岁,我们应该可以活到70岁吧,弟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弟弟的手术只做到一半就缝合了伤口,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没救了。

本来我一开始也是赞同将病情告诉弟弟的,可是弟媳坚持不让告诉他,我也就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还劝说大姐二姐说也许不告诉他是最好的治疗方式。弟弟第一次出院病情看上去确实像是有些好转,他跟我说要回学校给学生们上课,我只好劝说他安心养病,不敢说出他的病情,也是怕他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

不甘心的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找专家教授看弟弟的病历,希望能够找到延长弟弟生命的办法,遗憾地是目前的医学无法挽救弟弟的生命。

弟弟生病期间,我也回去看望他多次,每次都只能说是出差,生怕说漏了嘴,为了能够多陪伴他,我就写写回忆,每天给他发一段,没想到,我这一写竟然从童年写到了现在,也有十几万字,可惜,弟弟没能看完这些文字。

最后,看着日渐消瘦的弟弟,大姐终于没有忍住,她告诉了弟弟实情,弟弟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他忍着疼痛,写下了许多回忆文章,还专门为我们写下《正视死亡》、《告别书》。

10月7日,对于我们来说,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弟弟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和万分不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再没有了疼痛,也没有了尘世的烦扰。

恩施殡仪馆没有一点点儿变化,2014年我们在这里送走了爸爸,2015年我们在这里送走了妈妈,没想到今天我们会在这里送走弟弟,我觉得躺在那里的人不应该是他,他实在是太年轻太年轻了,我和大姐二姐为我们没有照顾好弟弟而痛苦地自责,可是我们却无法改变眼前的现实,弟弟真的就这么走了!

悲伤之中,我们仍然遵从弟弟的遗愿,在撒放爸爸妈妈骨灰的地方,将他的骨灰也撒入清江,让他追随爸爸妈妈而去。

亲爱的弟弟,一路走好!来世,我们再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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