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想母亲的方式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

随笔

路过一处，住房边即墓地，“生死相依”就此冒了出来。这些住户是幸福的，不像我，想母亲了，得跑到乡下老家……

想母亲的方式

★ 张亚凌

想母亲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也很唯一：像母亲那样生活，活得简单而实在，遇事看淡，做事平和，待人宽厚。

像母亲那样生活，心里牵挂着别人才能被人牵挂。

记得好多年前，我和母亲回外婆家。二妗妈的表姐来了，和母亲闲聊起来，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边没沿了。二妗妈的表姐说起她丈夫的外甥女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皮肤病，四处求医，却久治不愈。“真是吃五谷得百病。”母亲慨叹道。

三个月后，嫁到本村小姑的婆婆过世了，母亲赶去帮忙，回来时竟带了一大包草药。看我一脸困惑，母亲解释道：“你忘了？咱那个亲戚娃有皮肤病。你小姑门口有个看皮肤病的，是偏方，都说好得很。”亲戚？母亲见我还是没想起什么，便嗔怒道，“你这娃，年纪不大忘性不小？就是你二妗妈她表姐的女婿的外甥女。”

嗨，还别说，那年过年，我们家还真多了个正儿八经提着“花馍”来拜年的亲戚，——二妗妈她表姐的丈夫的哥嫂。用了那药，孩子的病还真好转了。

像母亲那样生活，分不清里外辨不清亲疏。

三十多年前的关中农村，苹果是稀罕东西，柜子里放上几个，从10月直到第二年初春，那香味一直弥漫在房子里。有时我们实在馋得忍不住了，再三央求，母亲才挑个最小的，晚上，一家人聚齐了，才用小刀一牙一牙分给我们大家。

同学小惠来我家玩，母亲摸着她的头，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里竟是说不出的心疼。母亲打开柜子，取了个苹果：“吃吧，可香了，——凌儿馋得能把鼻子闻得起褶子！”整个苹果都递给她，压根就没想让我尝一牙儿。

小惠走后，我一直绷着脸不搭理她——我才是你女儿呀，连里外都分不清！母亲看出了我的小心眼，她叹了口气：“小惠是没妈的娃，你吃饱穿暖有妈操心，谁疼她爱她？”

像母亲那样活着，邻里乡亲，谁的事都装得下，谁的事都上心。

母亲总是很忙很忙，在邻里乡亲帮几天忙都算工钱的今天，母亲还是那么热心地“白忙活”。娶媳妇盖房，厨房锅上一帮忙就是几天。东家嫁女西家娃过满月，捏花馍做针线，一忙活就是两三天。我们不说则罢一开口她就不高兴：“人都说‘娶媳妇盖房，想起害怕’，这样的大事，人家一辈子能过几次？”母亲一训斥就是长篇大论，“娃娃家，眼不能太浅，心不能太短，做事不能太准成……”

像母亲那样活着，眼软耳根软不辨是非。

拉保险的，推销产品的，一见别人诉苦的可怜样她就糊涂就犯错。迟早说她，她总是那句，“舍财消灾”。母亲上街，只要遇到乞讨的，她就掏衣兜。不管我唠叨多少回“乞讨的大多是骗子”，她依旧相信。连我那儿子也笑话他外婆：天天上当，当当不同。

像母亲那样活着，连一棵草都那么稀罕那么当回事。

母亲总不厌其烦地隔三见五就把客厅的花花草草端到阳台上去。我说，差不多都是喜阴的，不见阳光不要紧。母亲却道，看你话说的，这些东西和人一样都是命，不见阳光能活得滋润？

想母亲的方式真的很简单，像母亲那样去做每件事，连和面那样的琐事，也是那么有情有趣：

“……手儿洗得白乎乎，面儿揉得硬邦邦。擀的面一张纸，切的面三根丝，下到锅里莲花转，挑上筷子荡秋千……”母亲常常独自边说“花花”边和面，那笑呀，似乎憋不住地从眼角、嘴角往外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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