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随想
扁担儿
早起。天未明。走出楼道,看见早起的清洁工在整理捡拾的废纸壳。
楼道口左侧,今天有点异样。一看,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根扁担。
是坐等揽活,还是昨天已经联系好了,今天趁早来干活。来得太早,怕惊扰主人家好梦。于是在寒风中,坐在冰冷的街沿等待。
早期的鸟儿有虫吃。太早,虫还睡着,鸟儿到哪里觅食呢?
旭日升,阳气暖,宠儿伸懒腰,探出头,沐浴阳光,鸟儿在金色里徜徉,期望能找到佳肴。
适宜的时间早起,才可能有虫吃。
起得过早或过晚,虫子都不太可能成为口中食。
“扁担儿”,重庆万州对零散的搬运工的称谓;而重庆主城则把搬运工叫作“棒棒儿”。
巴渝大地,丘陵多,城市于是依山而建。就有了爬坡上坎的景象,就有了骑楼、吊脚楼,就有了魔幻3D立交和建筑。车在楼顶跑,车在楼中穿行,加油站建在楼下。一楼出门是马路,二十楼出门还是马路。直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有上上下下,坎上坎下。
街道与街道之间,几条街与几条街之间,不是北方所见、平原所见的城市格局,呈“井”字分布。而是用青石砌就的窄窄的梯坎路(一级一级的台阶构成),把街与街连接。
假如你居住地恰好曲径通幽,拒绝了现代公路到达,那么你纵有顶级豪车,当有沉重的东西需要运输的时候,你别无选择:请喊上一个棒棒儿,一个扁担儿,东西实在多,来上三五个,七手八脚地就把你的东西搬到指定地方。
棒棒或扁担挑运物品,扁担颤颤悠悠,一上一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棒棒儿(扁担儿)健步疾走在青石小巷,在斑驳的阳光下,脊背上的汗珠晶莹欲滴,似散在驼色台布上的珍珠。
许多年前,一部《山城棒棒军》让人捧腹,又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棒棒儿这个群体。
2014年,总理考察万州,在码头偶遇扁担儿(棒棒儿)搬运东西,亲切叫了一声:棒棒儿!并与之攀谈:“你们很了不起!每一分钱都是流汗挣来的,是中国人民勤劳的象征。”
2020年1月,新闻报道“10年扛货3500吨,这位重庆爸爸扛出市中心一套房:父爱如山,负重前行。”
2013年,报道过这位父亲:这位父亲,肩上扛着的是家庭,嘴上叼着的是自己,手上牵着的是未来。这位父亲,名叫冉光辉,他是一名重庆的“棒棒军”。他牵着的儿子,名叫冉俊超。
鸡声茅店月 人迹板桥霜
早起的人群:上学的,上班的,做早餐的,开出租和公交车的,清扫大街的。
早起的人,行色匆匆。紧张奔忙是主旋律。
也许你想脱离早起一族。
也许你诅咒这早起的日子。盼望着超脱,过上一日三餐四季的悠然生活。
一旦有机会,真的过上了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惬意日子,你就真的快乐吗?你确信就是你当下想要的生活?
有些事有些人,单独看,人畜无害,岁月静好。
连上生活的大网络,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岁月,都变了模样。
赶早有目标是幸福的,胜过早早起来盲目寻求去哪里使出一身力气。
有人和事托付于你,让你早早奔走效劳,是幸福的;胜过四处出击,信誓旦旦保证信誉却求人不达、寻事不得的懊恼。
你所深恶痛绝的早起,是一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待遇;你所艰难的早起,一部分人在你之前已劳作一两个时辰。
对职业,心中热爱,起早贪黑,无怨无悔;心中无爱,睡到自然醒,你对职业也打不起十二分的精神。
想起温庭筠的诗: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哪怕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没有什么可抱怨,惟有适应,在适应中求变化。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避免拖延,可提高工作效率,尽早完成当日事。
确实不能承受早起之苦,那就改变奋斗的方向,找到更适合自己的路。
万州街头扁担儿日渐稀少,偶遇一两个,也都白发苍苍。不知重庆主城还有几许棒棒儿,是否仅存的棒棒儿也是驻守在商圈和码头。
随口能喊到“棒棒儿”“扁担儿”的时日越来越少。
当“棒棒儿”和“扁担儿”成为了“长江号子”,是幸运还是不幸?
由此想到: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劳作,被天上飞的地上耕的机器替代,是叹息还是漠然?
年轻人谁还当棒棒儿?哪个还愿当扁担?
耳旁传来一声悠远的呼唤:
“棒棒儿——来哟——”
“来哒——来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
2020-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