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上东峪

一条大河横过村前,两道山梁拥抱着一个宽阔的山谷,高高低低的青石房屋坐落其中,这就是我的家乡上东峪——邢台县西部山区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
村庄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据说,在燕王扫北导致的人口大流动中,郝氏先祖在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踏上迁徙的路途,辗转数百里来到河北,先是落脚在村西北5里外的南野河,后来为了谋取更大的生存空间,最终搬到现在这块地方筑屋立村。关于这一段历史,有保留在南野河村的祖坟为证。
据说我们村最初并不叫“上东峪”,而是拥有一个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名字,叫“虎狼峪”。顾名思义,这里曾经是一个林木参天、虎狼出没的地方。
村里人到官府去纳粮,当差的官员嫌这名字不好听要求更名,因村子建在最早居住的南野河之东故改名为“东峪”,后来为区别于河流下游十几里外的前、后东峪两个村庄,在名字前又冠一“上”字,于是就有了“上东峪”这个名字,并且一叫就是几百年。
村外的那条河是家乡的母亲河。河水发源于西北方向的太行山深处,在崇山峻岭间蜿蜒而下,沿途汇入一条条大川小溪,在我们村这一段滩涂显得比较开阔,为农事活动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自从立村以来,祖祖辈辈在河岸边修田造地,开渠引水,辛勤耕作,与河结下了生生不息的缘分。同北方的大多数河流一样,这是一条季节河,一年四季中,河水随着季节的更替变换着自己的脾气。
春日里,河水表现得格外温和柔顺,涓涓细流在软绵绵的河床上流淌,河滩上弥漫着嫩油油的青青芳草,五颜六色的野花在草丛中星星般眨着眼睛;夏日里,几场大雨过后,山洪从沟沟岔岔涌入河道,一时间暴涨的河水波涛汹涌,犹如野兽般凶猛狂妄,奔腾咆哮;秋天到了,蝉鸣蛙噪,河水湛蓝湛蓝的,与万里晴空辉映出一片美丽的景象;严冬季节,水瘦山寒,河水缩进厚厚的冰层下,整个山川显得十分静谧。
沿河两岸的地名也都因河而得,比如河西、河东、河南、前河……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耕地大多分布在河岸边,自古以来靠河水灌溉。清清河水如甘甜的乳汁滋润出一个又一个丰收的年景,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淳朴的村民。
然而,这条大河也有“闯祸”的时候,遇到暴雨肆虐的年份,暴涨的河水会冲走庄稼和土地,留下满河滩的鹅卵石,之后经过多年的努力才能恢复家园。
洪水无情,一般是过些年就要泛滥一次,岸边的耕地冲了再造,造了又冲,循环往复,家乡人在享受河流恩泽的同时又在同洪灾进行着顽强的搏斗,村民们世世代代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家乡的这条河整体是由北向南流动,从南野河到我们村这一段拐了一个“Z”字形的弯道,依河为界,两侧的山势地貌有很大的区别。
河西边的几道山梁大致呈东西走向,这些山坡势舒缓,青草萋萋,早些年是放牧牛羊的天然牧场。
山间的沟壑中零零散散有一些耕地,因为距离村子远,一般是“望天收”的旱田,一年种一季庄稼。
河东边的山呈南北走向,村东、村西两道沟谷的开阔处也有少量的耕地,引山泉水灌溉,自古都是肥沃的良田;在北边的邻村八岩村的东西两侧各有三道沟也属于我村的地域,东边有奋沟、东小八岩、西小八岩,西边有花地沟、青石沟、湖草岩,这些地方距离村子远,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建国初就开始封山育林。
在我早年的记忆中,这里曾经是遮天蔽日的茫茫林海。近几年,因为引进了一个什么公司开采铁矿石,几道林山惨遭横祸,沟沟梁梁被挖掘得满目疮痍,昔日郁郁葱葱的森林已经不见踪影。
上东峪村全村人同族同宗,郝氏宗族立村以来,已经繁衍生息了二十来代人,即使按20年一代人推算,村子至少应该有了400多年的历史。
数百年间,风云变幻,世事沧桑,郝家人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至到上世纪末,村民们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
倘若追溯历史,郝家人或不是这块土地最早的主人,据传说历史上河东、河西都有过村落,前些时听一位颇有些神通的本家侄子说曾经的河东一村住的是韩姓人家,鼎盛时繁衍到82口人,至于最终去向不得而知。
沧海桑田,悠悠岁月没有留下历史的陈迹,此说是否真实已无可考证。
在封闭落后的时代,人们没有商品意识,基本上吃什么就种什么,主要粮食作物是小麦、玉米、谷子、红薯、高粱和豆类,稷黍之类产量不高,但多多少少也要种上一些,黍米是年节时打糕、摊煎饼用的绝好面料,脱过米的黍谷穗则可以扎成扫帚或笤帚;油料作物主要种植花生和芝麻,也会在沙土地或者靠河的水渠边点种一些蓖麻,全年吃油就靠这些了。
花生还是最重要的干果,平时拿把花生可以糊弄孩子,谁家来了客人用炒花生来招待已经是很高的礼遇。
蔬菜是重要的配食品,瓜、豆角、萝卜、白菜、蔓菁这些大众菜一般家家户户都要种,窖藏的白菜可以吃到春节后,萝卜、蔓菁晒成条全年都可以吃。
山上的果树并不多,主要有酸枣、柿子和黑枣。酸枣野生在山坡上,沟沟岔岔到处都是;柿子树由黑枣树苗嫁接而成,零零散散地生长在田间地头。
糠菜半年粮,在粮食短缺的年份,枣糠、柿饼、黑枣都是重要的代食品,帮助人们度过了多少饥荒,后来拿枣仁枣面和柿饼向外出售,成为早些年少有的来钱途径。近几年,山场分包给农户经营,大面积栽种了板栗或者核桃,林果正在成为一项重要的经济收入。
现在,人们的经济意识越来越强,因为种地不划算,河岸边被洪水冲毁的土地已经没有人再去恢复,昔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变成了“打工仔”,青壮年几乎都背井离乡远赴外地打工去了,只剩下一些妇女和老人在经营着那几片水灾中幸存的耕地和有限的林果。
赖以生存的土地受到了冷落,水利设施被损坏得几乎荡然无存,小麦作为曾经的最重要的粮食作物已绝种多年,在家乡的土地上再也看不到金色的麦浪,十来岁以下的孩子甚至不可能知道麦穗为何物。抚今追昔,我心中生发出无限的感慨,说不清这是一种进步还是悲哀。
我爱我的家乡,爱家乡的山山水水,更爱淳朴厚道的父老乡亲。我愿意为我的家乡祈祷,愿家乡再造青山绿水,愿家乡人永远平安幸福。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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