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记录:父亲走了(一)
父亲走了(一)
张亚凌
2020年春,父亲突然独自念叨,“五年六月七日八时辰。”不懂啥意思,问他,解释:五十岁后活年,六十岁后活月,七十岁后活天天,八十岁后就活时辰了,这一刻在,下一刻说没就没了。伯现在是活时辰,说走就走了。
彼时,父亲连虚龄也不到八十,虚龄七十八。
似乎是此后,父亲说“没”就像说“串门去”一样。
不以为然。
人老了,劲小了,说的话,也变得轻轻盈盈,不等风吹,就散了。爱说啥说去,不必理会。
从不在意。
每每去看父亲,他喜欢说,梦见你妈了,你爷,你奶,你姥,你外婆,你外爷,你二哥,你大舅都梦到过……而后就说起梦到的事,连梦里的细节末枝,梦中人的举止情态,都记得那么清。看他神情听他语调,没有一点悲伤,只有遇见的欢喜。
他梦见的,都是走了那头的。有时倒有些羡慕父亲,母亲走了十多年,一次也没梦见过。她是怕打搅我,还是到了那边跟外婆外爷生活在一起又回到了幸福的少女时代,谁知道呢。
父亲说,奇了怪了,张家门里(父亲这边)李家门里(父亲那边),老了的人,都在一起,还热热闹闹的。
父亲说老,就跟说吃饭穿衣一样,频繁,热衷。
很是厌烦。
曾恶作剧般堵了他一句:哪边好你就到哪边去,人老了就不守规矩了,就成自由人了,你想咋就咋,爱咋就咋。
其实是没耐心,不愿意听父亲老说故去的人,即便是至亲的人。老,总归是不好的,似乎亲人里也没有多高寿的人。
2021年1月22晚十点半,父亲终于也说厌了那边,不想再说了,干脆动身,踏上了去那边的路。
好像看见他依然如年轻时那般,果断利落地向我摆了摆手,说:凌娃,伯走了。
父亲去世前几天,红梅恰好遇见我陪父亲锻炼,手机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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