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46)

转:金华的博客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律己宜严 待人宜宽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己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恕:宽恕、原谅。

困辱:困穷、屈辱。

别人的错误和过失应该多加宽恕,可是自己有过失和错误却不可以宽恕;自己受到屈辱时应该尽量忍受,可是别人受到屈辱就要设法帮他消解。

星云法师在论述“如何与人相处”时说:“在人群中如何与人和睦相处,有四句话供大家参考:忍一句,祸根从此无生处;饶一着,切莫与人争强弱;耐一时,火坑变作白莲池;退一步,便是人生修行路。”下面一则公案,也是说明师徒配合默契的范例。翠微和尚曾在恩师雪峰的禅院里任首座,有一天,正好是夏安居的终日,他对众僧说:“安居期九十天里,我都在给兄弟们说法,我很担心说得过多会蒙受我佛之罚,落得个眉发脱落的下场。请你们帮我看一下我还有没有眉毛。”传说有一位和尚说错了法,受佛灵之罚,眉毛全部掉净了。同门的保福和尚说:“作贼才心虚。”长庆道:“不仅没掉,还越长越密了。”云门最后说:“关。”关指整体的功用。其道理在于连自己都忘却了,就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化境。三位长老的回答中,只有这个“关”字甚是够力,回味无穷。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操履严明 守正不阿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权门要路:权门指有权有势的政要,例如《后汉书》的“权门请托,残吏放手”。

操履:操守和行事。

腥膻:鱼臭叫腥,羊臭叫膻,比喻操守不好的人。

蜂虿之毒:虿,毒虫名,属蝎科,比喻人心险侧恶毒。

具有高深才德的君子身居政府重要地位时,操守必须严谨,行为要光明磊落,心境要平和稳健,气度要宽宏大量,绝对不可接近或附和营私舞弊的奸邪小人,也不要过分偏激去激化矛盾而触怒那些阴险狠毒的奸诈之徒。

雪峰和尚结庵而居时,有两个云水僧来访。雪峰见有僧人来,就用手推开庵门,探出身子问道:“这是什么?”僧人也回答道:“这是什么?”雪峰低下头,回到了庵内。二僧便往岩头和尚的居处去,岩头问:“从哪里来?”“从岭南。”“可曾访过雪峰?”“去过。”岩头又问:“雪峰说了些什么?”僧人提及前事,岩头又问:“他是怎么说的?”僧人答道:“他什么也没说,就是低着头回庵了。”岩头叹道:蜀国丞相诸葛亮率军北上攻打魏国,驻扎在祁山,命令李平负责后勤食粮的供给。当时正逢夏秋之交,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因此军粮没能及时供应,李平就派人假传圣旨让诸葛亮撤军。当诸葛亮率军返回后,李平又对此装着吃惊,称军粮充足,不明白诸葛亮为何后撤,以此来推卸责任。同时他还向皇帝刘禅谎称他让诸葛亮撤军,是为了诱敌深入以便歼灭。诸葛亮将李平写给自己与皇帝的信相对照,揭穿了李平的谎言,查办他的渎职罪,削职为民流放到梓潼。对此诸葛亮又写信给蒋琬与董承说:“陈震过去对我讲,李平这个人很有心机。我认为既然如此,就不应干出这种蠢事。想不到李平却干出了像苏秦、张仪一样鼓舌如簧、颠倒是非之事来。”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诚心和气 名义气节

遇欺诈的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的人,以和气熏蒸之;遇倾邪私曲的人,以名义气节激励之。天下无不入我陶熔中矣。

暴戾:残酷。

熏蒸:此处作沐化、感化之意。

遇到狡猾欺诈的人,要用赤诚之心来感化他;遇到性情狂暴残酷的人,要用温和的态度去感化他;遇到行为不正自私自利的人,要用道义气节来激励他。假如能做到这几点,那么天下的人都会受到我的美德感化了。

孔子说:犯罪的人绝难逃脱,必须抓起来绳之以法,这是今世执法者的才干,是法治的末技;能够移风易俗使人重德贵义不去犯罪,因而有刑法而很少使用,这是古代执法者的才干,是法治的根本。审理诉讼,我的本事和别人差不多,我所追求的是使诉讼之事完全消灭,法庭冷落无事可干呀!

《汉书·韩延寿传》写韩延寿在东郡做官三年,举贤任能,勤政纳谏,表彰扶困让财、孝悌友爱的行为,大力发展教育,提倡文艺,使乡风为之一变,犯案的人大为减少。后调任左冯翊并代理高陵县令,有兄弟两人争田打官司,韩延寿即引咎自责,认为这样骨肉相争是自己不能宣明教化的结果,感动了打官司的兄弟俩,他们自动和解。这件事传遍全县,老百姓人人自励自爱,不再轻易争斗生事、为非作歹。这可以说是贯彻儒家德治、从而减少犯罪与刑讼的一个典型。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一念慈祥 寸心洁白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酝酿:本指造酒,此处当制造调和解。

两间和气:两间指天地之间,此处指人际关系。

昭垂:昭,明。垂,流布。

人在一念之间的慈祥,可以创造人际之间和平之气;人能保持心地纯洁清白,就可以使美名千古流传。

元代诗人王冕题《墨梅》的诗句曾写道:“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又有古语云: “一心洁白,留芳千古。”从古至今,这样咏怀言志的诗文触目皆是,这正如俗谚“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说明人要爱惜自己的名誉。历史上最有名的例子如东汉时王密任昌邑令,夜间怀巨金贿赂杨震说:“暮夜无知者。”杨震回答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谓无知?”结果杨断然拒绝贿金,维护了自己的清白人格,因此有了“震畏四知”一语。拒贿是为官清廉的一种表现。日常生活同样要检点自己,从待人到律己都应注意维护声誉,保持心灵的完美,所谓与人为善,处事勿贪。修身养性须一点一滴做起,以便保持寸心洁白而留清名。

“和气祥瑞,寸心洁白”自然是人们理想中意境,如何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请看列子和关尹的一段话:列子问关尹道:“至人在物中潜行而没有障碍,进入火中而不受灼热,在万物之上行走而不恐惧颤抖,请问为什么能到这个地步?”

关尹说:“这是由于他保持了极端的和气,不是机智、灵巧、果断、勇敢之徒。坐下,我对你说。凡是有形象、能发声、有颜色的,都是物,物与物为什么差别很大!首要的差别是什么?是形状、颜色罢了。假若有一种物,能做到没有形状颜色,也不发生变化,能做到这点并且通晓它,别的物怎能滞留它呢?这个物将处于不过分的地位,置身于没有尽头的循环中,在万物的起点和终点漫游。行动完全出于本性,保养自己的和气,德性合乎天然,和造就万物的天然形态相通。像这样去做,他天性完全,精神凝静,外物怎能伤害他呢?”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5)平凡德行 和平之基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和平。

祸胎:指招致祸患的根源。

庸:平凡、普通。

混沌:本指宇宙初开元气未分之时,比喻自然和无知、淳朴的心神。《庄子·应帝王》篇:“中央之帝为混沌。”又《释文》:“李云:'清浊未分也,比喻自然。’”古人想像天地未开辟之前为混沌状。

阴谋诡计、怪异的言行、奇怪的技能,这些都是招致灾乱的根源。只有那种平凡的德行和寻常的言行,才可以保持自然法则,维护社会和平。

西晋羊祜,字叔子。羊祜在为西晋镇守边防重镇襄阳时,以慈惠治军安民,深得江淮地区的民心。他在军中,经常身着便服,很少披甲戴胄,身边警卫也不过数十人。与羊祜对峙的是吴国大将陆抗。羊祜身为边防大将,吴又为敌国,但他对陆抗却以诚相待,时常与陆抗互致问候,从未企图去偷袭吴国。对凡是想向他建议阴谋诡计的人,羊祜都赏给美酒,使其大醉不醒,口不能言。有一年,晋军缺粮,不得已到吴国境内收割了些粮食,羊祜也用价值相当的绢帛给以抵偿。在打猎时,羊祜从不越境,对被吴军击伤而被晋军猎获的飞禽走兽,他都让人清点,全部送还吴国。由于羊祜以诚对吴,保持了晋吴边境长时间的和平安定。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6)坎坷世道 以耐撑持

语云:“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榛莽:榛,荒地丛生的小杂木,草木深邃的地方叫莽。

坑堑:堑,深沟,就是有深沟的险处。

俗语说:“爬山要耐得住斜坡上的险径,走雪路要耐得起过桥梁的危险。”可见这一个“耐”具有极深长的意义,正像是险诈奸邪的人世情,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假如没有这一个“耐”字苦撑下去,有几个人会不堕落到杂草丛生的险恶深沟里呢?

这一段突出一个“耐”字,简言之,“耐”就是毅力,是意志,是信心。一个人要具有这种对于困难险阻的“耐性”,首先必须具备的是“德性”,是德行的修养。梅兰竹菊号称四君子,人们喜爱它们是因为它们耐得住寒,耐得住寂寞,耐得起风吹日晒。这种精神为人们所景仰,所企盼。只有经得起痛苦煎熬的人才能创造大事业,正如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且不说立雄心大志,建丰功伟业,就是日常生活,平凡小事,又哪里有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事呢?哪里有那么多对路可意的人呢?无一个“耐”字又怎生了得。要耐困苦,耐空寂,还得耐辛酸,耐污辱。人生之路,有时退一步天宽地阔;有时却不能退,如逆水行舟耐住劲,咬咬牙便一重关隘又在回首处,一阵波浪又在用力撑持中消失。胜利,就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坚持就是忍耐。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7)心体莹然 不失本真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知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夸逞:夸是自我吹嘘,言过其实,逞是强行显露。

莹然:莹是指玉的颜色,洁白纯净。

夸张自己的功劳业绩,炫耀自己的文章美妙,这都是靠外物来增加自身光彩博取他人赞美。却不知人人内心都有一块洁白晶莹的美玉,所以一个人只要不丧失人类原有的纯朴善良的本性,即使在一生之中没留下半点功勋伟业,也没留下片纸只字的著作文章,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孔子表扬学生子路说:穿一身破旧的棉袍子,和穿着华贵的裘皮的人站在一起,而丝毫不自惭形秽的,恐怕只有子路一个人吧!与此相反,那些立志很高而又为自己吃穿害羞的人,就不值一谈了。孟子说:“说大人则藐之。”曹植说:“左顾右盼,谓若无人,岂非君子之志哉!”而左思的诗说得更好:“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尘埃;贱者不自贱,重之若千钧。”这告诉我们无论在什么人面前,要有礼,但不要自卑、胆怯。要对自己有信心,自己尊重自己,重视自己与别人平等的人格。这样,不仅能不自贱自羞,而且能对人不嫉妒、不巴求,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人群之间。

据说子路是“卞之野人”,从小在乡间长大。乡人只要不饥不寒,就有不会因非份之想而弄出种种丑态来的淳朴性格,加上在孔门所受的教育陶养,使他形成了自重自强的人格,这一点,对今天的我们,仍然具有很大的启示。

享有临济宗中兴之祖美誉的禅师东山法祖曾说过:“释迦牟尼和弥勒佛都是他的奴婢,你说这个'他’是什么?”自然这个他指的就是本心、无位的真人、禅心。佛教信徒在行出家剃度礼时,首先要辞别国王、双亲,以切断君臣、亲子之缘。如果自称是臣僧某某,便是失去了佛徒本色。“他是谁”这一公案便显示了相反的立场,体现了禅者特有的矜持,不仅如此,本则公案中值得参究的字眼不在于"他"字,而是"奴"字。奴就是指奴婢,落身为奴,诚心至意地为了众人律己励行,真正地具体地展现了自他不二的功用。古人曾说过:“意踏毗卢头顶,行拜童子足下。”既要怀有把佛祖的头踩在脚下的高昂气概,又同时具备跪拜于幼童脚下的谦虚操行,这才是禅者的生存之道。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8)修养自身 大业后成

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不昧:昧是昏暗,此处作蒙蔽解。

竭:穷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立是建立,心指自然本性。据《易经·复》:“复见天地之心乎?”意思是说:“复者,反本之谓也,天地以本为心者也。”疏:“本,静也,言天地寂然不动,是以本为心者也。”宋代理学家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蒙蔽自己的良心,不做不尽人情的事,不过分浪费物力;假如能做到这三件事,就可以为天地树立善良的心性,为万民创造生生不息的命脉,而为后代子孙创造永恒的幸福。

孔子说:现在天下大乱,已是无可挽救;但如果天下太平,一切很好,就不用我们来改革现实了。我们追求的事业无法实现,我早就知道,但我就是要像那位做门卫的隐士说的那样:知其不可而为之。《后出师表》说:不兴师伐魏,汉朝必亡;兴师伐魏,敌强我弱,也难救其不亡。但是,与其坐等汉朝灭亡,不如尽力伐魏。可见,曹魏难灭,汉室难兴,诸葛亮早已清楚地知道,但自从离开隆中,夺荆州,定西蜀,对外联结东吴,对内治军理财,最后六出祁山,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事业虽未成就,但那种义无反顾,精进向上的崇高精神,却因此而无限光大,成为一种取之不竭的财富!知其不可而为之,这种义无反顾的大智大慧实在是成事的必要的心理。因为,虽不能成事,却可成人。古圣先贤有句名言:“内圣外王。”也就是说先成己而后才能成物。以古人此论推而广之,一个要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人,必须从自我修养做起。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9)富当知贫 壮宜念老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痛痒:痛和痒都是一种病,此处比喻痛苦。王阳明《传习录》有:“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

当你身居富有和权贵的地位时,你要了解贫贱人家的痛苦才行,当你年青力壮身体健康时,应当想到年老身体衰弱以后的悲哀。

人在贫穷的时候,反而能够安分守己,老实规矩地过日子,一旦富贵加身,胆子大起来,得意忘形,无所顾忌,骄奢放纵,目中无人,为所欲为,如此,灾祸很快就会降临到他身上了。陈胜没有称王的时候,曾和同伴相约:“苟富贵,毋相忘。”可陈胜真的富且贵的时候,把这句话就丢到脑后去了。贫穷和富贵是相对立的,从古到今,很多人一旦有了权势,便身价百倍,不思为民造福,忘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古训;有了财富,便趾高气扬,骄奢淫逸,仿佛自己的血统都比别人高了。在富贵时想不到贫穷,即使富贵长久,也谈不上具备好的品德。一个人不管身处贫困富贵,都应该珍惜时间,爱惜生命。“少年休笑白头翁,花开能有几日红” 。要特别珍惜青春而顾念晚年的衰老生活。惜时如金是事业的最基本要求,否则,一生一事无成,老来不堪回首将何其凄凉。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0)清浊并包 善恶兼容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皎洁:光明,洁白。

茹纳得:容忍得下。

立身处世不可太自命清高。对于一切羞辱、委屈、脏污都要适应并能容忍得下;与人相处不可善恶分得太清,不管是好人、坏人、聪明人、愚笨的人都要习惯以至包容。

孔子说:“君子成全别人的好事,不助成别人的坏事。小人恰恰与此相反,他们不愿成全人,却会忌妒人。”

人与人有别,各自为一个体;但人与人又不能不彼此相联相通,结成一个整体。不愿道人之善、成人之美,却生就一双鳝鱼眼睛、一副鸡肠小肚,挑剔人,说道人,嫉妒人,压制人,这样的人就像一个锥子,对群体的危害是很大的。而那些不说人之过,不矜己之能,能帮助人,成全人的人,就像一块平整方正的大石头,砌在哪里,都能使整个建筑稳固平实。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孔子为什么以成人之美与否来区分君子和小人了。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1)虚圆建功 执拗败事

建功立业者,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虚圆:谦虚圆通。

偾事:败事。《礼记·大学》中有:“此谓一言偾事”。

能够建大功立大业的人,大多都是能谦虚圆滑灵活应变的人,凡是惹事生非遇事坐失良机的人,必然是那些性格执拗不肯接受他人意见的人。

孔子说:有向学之志的人,未必能取得某种成就;取得某种成就的人,未必做每件事都合乎原则;做每件事都合乎原则的人,未必懂得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

《公羊传》记载:祭仲为鲁国宰相,鲁桓公十一年,他到留国去吊丧,途径宋国,宋国把他拘留起来,要他废掉勿而立突为鲁君,他答应了。这是出卖国君的大事,他为什么答应呢?一,他不答应,不仅鲁君保不住,连鲁国也保不住,君轻国重,权衡轻重,不得不答应;二,自己没有私心私念,不是受人迫胁贪生怕死,所以敢于承担废除国君的罪恶来保存国家社稷。这两条很关键,所以《公羊传》把它作为灵活权变的一个典范事例加以引述。这是在今天,这个例子也还很有意义。相反,像孟子所谓“嫂溺而援之以手”这样违反“男女授受不亲”的权变,虽然当时多么慎重地当一件事情说,而现在看来,倒像小孩过家家似的了。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2)过俭则吝 过让则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悭吝:小气,吝啬,为富不仁。

鄙啬:有钱而舍不得用,斤斤计较。

雅道:即正道,此处指与朋友交往之道。《荀子·荣辱》篇:“君子安雅。”集解:“雅,正也,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

懿行:美好的行为。

足恭:过分恭维来取悦于人。

曲谨:指把谨慎细心专用在微小地方,有假装谦恭的意思。

机心:狡猾诡诈的用心。《庄子·天地》篇:“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成玄英疏:“有机关之器者,必有机动之务;有机动之务者,必有机变之心。”

节俭朴素本来是一种美德,然而过分节俭就是小气,就会变成为富不仁的守财奴,如此反而会伤害到一些正道上的往来。谦让本来也是一种美德,可是如果太过分,就会变成是卑躬屈膝处处讨好人,这样能给人一种好用心机的感觉。

什么事都不能过分,过分的事往往会弄巧成拙,庄子在《天地》中假借一位老人的话,阐明了同样的道理,并且说得格外深刻。他说:子贡到南方楚国旅行,返回晋国,路过汉阴,见一老人正在整治菜园,他挖了一条隧道通到井底,用瓦罐取水浇园,呼哧连喘,用力很多而功效很低。子贡说:“有种机械,一天可浇百畦,用力很少而功效很高。先生不想用它吗?”

浇园老人抬起头看着他说:“什么意思?”子贡说:“用木头做成个机械,后头重,前头轻,提水像抽的一样,快得好像沸水上溢,名叫桔槔。”浇园老人愤怒得变了脸色,冷笑着说:“我听我老师说,有机械必有机械的事,有机械的事必有机谋的心。机谋的心藏在胸中,心灵就不纯洁。心灵不纯洁,精神就摇摆不定,没有操守。精神没有操守,就不能得道。我不是不知桔槔快,而是感到羞耻而不用它。”

子贡红了脸,非常惭愧,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灌园老人问他:“你是什么人?”子贡说:“孔丘的弟子。”

灌园的老人说:“你不是那学问渊博想和圣人比美,自吹自擂想超群出众,自拉自唱到处卖名声的那类人吗?假若你忘却你的精神,忘却你的形体,还差不多。现在你连自身都不能治理,怎能治理天下?你走吧,不要耽误我的事!”

子贡的脸色由红变白,灰溜溜地很不自在,走了三十里,脸色才变过来。

子贡的弟子说:“刚才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先生为什么见了他神态失常,一整天还恢复不过来?”

子贡说:“起初我以为天下只有我老师一个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我听老师说,行为要正确,办事要成功,用力少而效果显著就是圣人之道。今天却不大一样。有的人德性完整,德性完整的人形体和大家在一起,却不知归宿何处,茫茫淳朴和顺,道德圆满啊!求功利弄机巧,不能使他动心。像他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志向的地方不去,不合自己心意的事不做;就是普天下的人都反对他,说他做得不对,他漠然接受。天下人的毁誉,对他无益也无损,这就是德性完整的人。而我却是风吹草动都会左右摇摆的。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3)名位声乐 不可贪图

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工。

士子:指读书人或学生。

经常举行宴会饮酒作乐的,不是一个正派的家庭;喜欢靡靡之音和爱穿华装艳服的,不是一个正派的读书人;名利和权位观念太重的人,不是一个好官吏。

不可贪图的恶行,常人不可为,在上位的君子更不可为。《孟子·滕文公章句下》中说:在上位的有什么爱好,在下面的人一定爱好得更厉害。滕定公死了,太子派人向孟子请教怎么办理丧事,孟子建议他按照古制,实行三年丧礼。太子决定采纳这个建议,但滕国的父老官吏不同意,说:我们的宗国鲁国和我们的祖宗都没有这样实行过,到您这一代改变,是不应该的。我们的史志上也说:丧礼祭仪一律依祖宗的规矩。太子感到为难,又派人去向孟子请教。孟子说:这件事是不能够求助于别人的。孔子说过:' 君主死了,太子把一切政务交给首相,自己居丧尽礼,临孝子之位便哭,大小官吏没有人敢不悲哀,因为太子亲自带头的缘故。’在上位的有什么爱好,在下面的人一定爱好得更厉害。君子的德好像风,小人的德好像草,风向哪边吹,草就向哪边倒。所以,这件事完全取决于太子本人。太子听了,就下定了决心,在丧庐中住了五个月,不曾颁布过任何命令或禁令,官吏同族都很赞成,认为是知礼。等到举行葬礼时,四方的人都来观礼,太子容色悲哀,哭泣伤恸,观礼的人也无不动容。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4)量宽福厚 器小禄薄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福厚而庆长:福厚是福禄丰厚,庆长是福禄绵长。庆是福禄吉祥,《易经·文言》篇中有“积善人家有余庆”。

鄙夫:也就是鄙陋之人。

心地仁慈博爱的人,由于胸怀宽阔舒畅,所以能享受丰厚的福禄而且长久,事事都有宽宏大量的气度;反之心胸狭窄的人,由于眼光短浅思维狭隘,以致所得到的利禄是短暂的,落得凡事只顾到眼前而临事紧迫的局面。

荀子说,有涵养的人,在心志宽广时,就敬重天道,遵循常规;在心志狭窄时,就敬畏礼法,自守节操。智虑所及,就精明通达事理,触类旁通;有智慧闭塞时,就老实诚恳地遵守礼法。当被重用时,就恭敬处事,不轻举妄动;不被重用时,就肃敬庄重。心情愉快时,就和颜悦色地办事;心情忧虑时,就静待而守理。地位显赫时,就有文雅的话语阐明事理;处境贫困时,就用含蓄简单的话语阐明事理。没有涵养的人就不是这样,他心志宽广时,就傲慢粗暴;他心志狭窄失意之时,就奸邪倾轧。智虑所及,就掠夺欺诈;在智慧闭塞时,就陷害他人,胡作非为。被重用时,就逢迎巴结,傲慢不逊;不被重用时,就怨天尤人,阴谋活动。心情愉快时,就轻浮飘忽;心情忧虑时,就垂头丧气,胆小怕事。地位显达时,就骄傲偏激,不可一世;处境穷困时,就自暴自弃,颓唐没落。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5)用人不刻 交友不滥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滥:轻率,随便。

贡谀:贡,贡献,谀是阿谀,说好听的话、逢迎讨好的意思。

用人要宽厚而不可太刻薄,如果太刻薄,即使想为你效力的人,也会由于受不了你的刻薄而离去;交友不可太轻率随便,如果这样,那些善于逢迎献媚的人就会设法接近你,来到你的身边。

孔子说:一个人办事聪明,行为合乎礼教,与千里之外的人相交,也可亲如兄弟;如果办事不聪明,行为不合礼教,与别人住在对门,别人也不愿和他来往。《左传》哀公十四年记载:司马牛的哥哥桓为人很坏,在宋国谋反,宋景公要他的另一个哥哥向巢却率兵去讨伐,但向巢却带着军队和桓一起叛乱,最终两人都失败逃亡在外。司马牛是不赞成他两个哥哥的行为的,这时在宋国也呆不下去了,拿出封地和圭玉买了一条命,四处流亡。有一次,很感伤地说:“别人都有好兄弟,唯独我没有!”子夏听到了这句话,劝导他:“我听老师说过: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一个人做事为人,严肃认真,不出差错,与人相交恭谨有礼,这样,天下之大,到处都不缺朋友,何必为没有好兄弟而伤心呢?”这实际上是说,在恭敬礼义这些共同原则的基础上,大家可以和谐相处,像兄弟一样,相亲相爱。儒家讲仁义礼智信,可以说目的全在这一点上。他们就是要在共同的人生原则和道德规范的基础上,实现天下一体,人皆兄弟。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6)敬畏君子 敬畏百姓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大人:指有道德有声望之人。据《论语·季氏》篇:“畏大人。注:'大人,圣人也。’”或指有官位的人。

对于一个有高深道德修养的人不可不抱有敬畏的态度,因为敬畏有道德有名望的人就不会有放纵安逸的想法;对于平民百姓也不可不抱有敬畏的态度,因为敬畏平民百姓就不会有豪强蛮横的恶名。

齐桓公问管仲道:“当君主的人,以什么为贵?”管仲说:“以天为贵。”桓公仰而视天,不得其意。管仲说:“我所说的天,并非苍天。君主,应以百姓为天。百姓拥护,就能安宁;百姓辅佐,就能强盛;百姓反对,就很危险;百姓背弃,就要灭亡。如果百姓聚在一起埋怨国君而国家不亡,那是没有的事。”齐王派使者到赵国去聘问威后,威后未及打开书信,便问使者:“今年收成好吗?你们的百姓好吗?齐王也还好吗?”使者很不高兴,不解地问道:“我奉命出使赵国聘问威后,现在您不先问齐王如何,而先问年成与百姓,这岂不是把微贱者放在前面,把尊贵者摆在后面了吗?”威后回答说:“不是这样。如果没有年成,怎么会有百姓?如果没有百姓,怎么会有国君?哪有丢开根本而去问细微末节的呢?”

荀子说,马惊车了,坐在车内的人就不安稳;百姓惊惧政事,君主在职位上就不安稳。所以,做君主的就不能不爱百姓。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7)怨尤自消 精神自奋

事稍拂逆,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

拂逆:不顺心不如意。

怨尤:把事业的失败归咎于命运和别人。

怠荒:精神萎靡不振,懒惰放纵。

当事业稍不如意处于逆境时,就应该想起那些不如自己的人,这样怨天尤人的情绪就会自然消失;当事业顺心很如意而精神出现松懈时,要想想比自己更强的人,那你的精神就自然会振奋起来。

事业上没有向上之心难以成功,修养德性,不多与他人的长处相比,则难以完美自身。

一次,子夏问孔子:“颜回为人怎么样?”

孔子说:“颜回的仁德比我强。”

又问:“子贡的为人怎么样?”

孔子说:“端木赐的口才比我强。”

又问:“子路的为人怎么样?”

孔子说:“仲由的勇敢比我强。”

又问:“子张为人怎么样?”

孔子说:“颛孙叔的矜庄比我强。”

子夏便离开座席而问道:“那么这四个人为什么来做您的学生呢?”

孔子说:“别激动,坐下来我告诉你,颜回虽然仁德却不懂得通权达变,子贡虽有辩才却不知收敛锋芒,仲由虽然勇敢却不懂得畏怯,子张虽矜庄却不懂得随和。以他们四人的优点来和我交换,我也不会答应的。这就是他们拜我为师的原因啊!”

孔子这种不以师长自居的精神,正是为人师表的风范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8)人多弊端 一一警惕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嗔,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生嗔:生气。嗔,发怒。

鲜终:鲜,少的意思。鲜终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

不要乘着高兴的时候对人随便许下诺言,不要在醉酒时不加控制随便乱发脾气,不要乘着一时称心如意不加检点惹事生非,不要因为疲劳时疏懒而有始无终不把事情做完。

人有许多毛病往往是不自觉的,特别是高兴和酒后的时候,这些毛病更容易显露出来,关键是当别人点破时能否立即醒悟并予以纠正。

《列子·说符》中记叙了一则故事:

晋文公想同别国国君会见,共同攻打卫国。公子锄仰天大笑,文公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笑我邻居一人送他妻子到娘家去,路上看见一个采摘桑叶的妇女,便跟她搭讪。但是回头看看自己的妻子,也有向她招手的人。我就笑这个。”文公明白这话的用意,于是停止进兵,率领军队回来,还没到国都,就有攻击他北方土地的人了。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19)吉人安详 恶人杀机

吉人无论作用安详,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无论行事狠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

吉人:心地善良的人。

作用安详:言行从容不迫。

梦寐神魂:指睡梦中的神情。

声音笑语:言谈说笑。

浑是杀机:言谈间流露出害人的迹象,杀机是指令人感到有杀人的恐惧感。

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论言行举止总是镇定安详,即使在睡梦中的神情也都洋溢着一团祥和之气;一个性情凶暴的人,不论做什么事都手段残忍狠毒,甚至在谈笑之间也充满了恐怖的杀气。

孔子说:要做个仁者,就要具备以下五种品德:恭敬、宽厚、诚信、敏捷、慈惠。恭敬不易遭受侮辱,宽厚就会得到大众拥护,诚信才会被人重用,敏捷工作效率才高,慈惠才真正可以领导人。

这五个方面,第一是恭,也就是人要有人的仪表风度,它的反面是嬉和亵。一个人,衣服整洁,该看的看,该说的说,与人打交道、办事情,严肃认真,对人有礼貌,不苟且,不嬉狎,这样别人就不会来调戏欺辱你。相反,歪帽趿鞋,赤膊袒胸,说话高一句、低一句,漫不经心,随便动手动脚,任意取笑戏弄人,常常会自取其辱,被人瞧不起。孔子说:恭近礼。在现代生活中,人的日常生活随便多了,但“恭”仍是人必须的品德。我们会朋友、谈生意、出门办事,甚至上趟街,都要打扮一下,照照镜子,这是自己起码的面子,也是对人起码的尊重。讲面子而尊重人,就是恭。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0)省事为适 无能全真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

钓水:临水垂钓。

柄:权力。据《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既有利权,又执民柄”。

喜事:好事。

全真:使心灵不受损。真,灵魂。

静坐水边垂钓本来是一件高雅的活动,然而在这活动中却手握对鱼的生杀权力;对坐桌前下棋本来是一种正当高雅的娱乐,但是在这娱乐中却存在争强好胜的战争心理。可见好事就不如无事那样悠闲自在,多才就不如无才那样能保全纯真本性。

“无为”是老庄思想中的重要命题,它对中华民族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的影响既深且远。庄子在《人间世》中假托南伯子綦的一番对树的感慨,阐明了:“喜事不如省事为适,多能不若无能全真”的道理。他说:南伯子綦在商丘一带游乐。看见地面长着一棵出奇的大树,上千辆驾着四马的大车,荫蔽在大树树阴下歇息。子綦说:“这是什么呢?这树一定有特异的材质啊!”仰头观看大树的树枝,弯弯扭扭的树枝并不可以用来做栋梁;低头观看大树的主干,树心直到表皮旋转着裂口并不可以用来做棺椁;用舌舔一舔树叶,口舌溃烂受伤;用鼻闻一闻气味,使人像喝多了酒,三天三夜还醒不来。子綦说:“这果真是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树木,以至长到这么高大。唉,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就像这不成材的树木呢!”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1)梦中之梦 身外之身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梦中之梦:比喻人生就是一场大梦,一切吉凶祸福更是梦中之梦。

澄潭之月影:虚幻之月,由此可悟出一切事物皆虚幻。

身外之身:肉身以外涅槃之身,此指人的品德、灵性。

夜深人静,听到远远传来嘹亮的钟声,可以惊醒人们虚妄中的梦幻;从清澈的潭水中观看明亮的月夜倒影,可以发现我们肉身以外的品德、灵性。

普化和尚在街头向俗人化缘,乞讨一件僧衣。奇怪的是有人给他僧衣时,他却拒不接受。于是临济和尚命院主买了一口棺材。普化回庙时,临济告诉他:“我为你做好了一件僧衣。”普化扛起棺材就走,到街头喊叫道:“临济为老衲做好了僧衣,老衲即在城东死。”于是人们争先恐后地跟着他到城东。普化说:“今天我不死,明天我到南门去死。”这样的在街头持续叫喊了两三天,谁也不相信普化的话了。第四天,没有一个人出来尾随他了,于是他一个人独往城外,自己进入棺中,委托过路的人钉死了钉子。这件事马上就传遍了全城,人们争着赶往城外,并开棺验看。只见棺中普化的全身业已脱去,棺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闻空中有清脆的银铃声,正渐渐远去。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2)传心之诀 见道之文

鸟语虫声,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无非见道之文。学者要天机清澈,胸次玲珑,触物皆有会心处。

传心:指心灵的领会。

花英:英当动词用,是开放的意思。花英指百花开放。

见道:佛家语,初生离烦恼垢染之清净智,照见真谛者,即见道。

天机:本指天道机密而言,此指人的灵性智慧。

胸次玲珑:胸次是胸怀,玲珑本指玉的声音,此处作光明磊落解。

鸟的语言和虫的鸣声我们虽然听不懂,但都是表达它们之间感情的方式;花的艳丽和草的青葱我们固然都能看到,但其中还蕴藏着大自然的奥妙文章。所以我们读书研究学问的人,必须使灵智清明透澈,必须使胸怀光明磊落,这样跟事物接触时,才能达到豁然领悟的地步。

世事洞明皆学问。善于读书的人,世间一切都是书:山水是书,鱼虫是书,花月也是书。一般人只会读有字之书,却看不见世上这些无字之书;一般人只听见琴弦之声,却听不见天地弥漫着无弦之声。唐代大画家韩干,天宝年间被召入宫中充任供奉。当时朝中有位画师叫陈闳,以善画马知名,于是,唐明皇命韩干师从陈闳学画马。一天,唐明皇见到韩干所画之马,觉得骏逸飘洒,四蹄生风,与老师陈闳画风不同,十分诧异,问其原因。韩干奏道:“我自然有老师,陛下马厩里的马,都是我的老师。”原来,韩干重视写生,常久驻马厩观察马的习性动静,所以他画的马达到了高妙传神的境界。唐代还有一书法家,名叫张旭,擅长草书,大凡喜怒、哀乐、穷窘、忧愁、怨恨、思慕、娱乐、酣醉、无聊等不平之情,必在草书中抒发出来。他静观世间万物,默察人间万象,凡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花实、日月列星、风雨雷电、天地万物的变故,凡能唤起高兴、惊异之情的,都一一寄寓在书法之中。所以,张旭的草书,变化万千,如鬼斧神工,不着痕迹。他以此终其一生而名垂后世。荀子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敞开心灵,用眼睛去观察,用耳朵去倾听,人就会发现大千世界,万事万物,风云变幻,神出鬼没,充满喧哗与骚动。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文守和尚自幼聪颖,遍览诸家及古今公案,十九岁时就自称天下没有他的教师。一次,他听说一代名师泽庵和尚在南宗寺,就忙赶去求他印证。他对泽庵说:“我已经参透了从古至今的诸家公案。”泽庵听后哈哈大笑:“什么狗屁公案。我这里没有那种佛法。把一些没有用的葛藤、过时的公案摆出来,搬弄是非;把无聊的公案当成佛法,老衲不干这等事情。我的佛法只有一粒丸药,即可医除百病。”俱胝和尚悟道后,只要有人问他什么是禅法、佛法,他即竖起一指示众。秘魔禅师每逢有人求问时,总是拿出一只叉去夹修行僧的大拇指。打地和尚总持有木棒一根,有谁问他,他就捣地。无业和尚一生只回答“莫妄想”。禅者认为,禅不是口头禅,也不是妄想、空想、非实际的东西,而是要除去妄念,从不脱离现实。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3)读无字书 弹无弦琴

人解读有字书,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不知弹无弦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佳趣?

无弦琴:此指宇宙中万物的一切声响。

迹用:以运用形体为主。

人们只懂得读有文字的书,却不懂得研究大自然这本无字的书;人们只知道弹奏普通有弦琴,却不知道欣赏自然界无弦琴的美妙声音。也就是只知道运用有形迹的事物,而不懂得领悟无形的神韵,这种庸俗的人又如何能理解音乐和学问的。

孔子是个爱好音乐的人,他听人唱歌要是认为唱得好,一定要让他再唱一遍,然后和着他一起唱。

孔子对音乐的欣赏,不只停留在表面,他能领悟出音乐本身的内涵。《韶》是舜时的名曲,《武》是周武时的乐曲,两乐都是我国古代享有盛名的曲子,孔子聆听之后,称赞《韶》的乐曲非但尽美,并且尽善;评价《武》的乐曲虽然美,可是还不够尽善。孔子为什么做出这种评价呢?这一方面固然因为《韶》的音乐确实高古感人,另一方面,舜是孔子心目中的古代理想贤君,因《韶》而引起对于舜的向往,更由于《韶》乐早于《武》乐,故而增强了孔子对它的赞美之情。

从孔子爱好音乐、爱好唱歌的侧面,我们又看到他爱美的本性,以及他见善就学、从善如流的品性。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4)竞逐听人 恬淡适己

竞逐听人,而不嫌尽醉;恬淡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竞逐:竞争和追求。

释氏:佛教始祖释迦牟尼的简称。

法缠:法即一切法,禅语,指一切事物和道理。缠是束缚、困扰。

空缠:为虚无之理所困扰。

别人争名夺利与我无关,我也不必因为别人的醉心名利就嫌弃他;恬静淡泊是为了适应自己的个性,因此也不必向别人夸耀世人皆醉我独醒。这就是佛祖所说“既不被物欲所蒙蔽,也不被空虚寂寞所困扰,能做到这些就能使身心自在而心悠然”的人。

“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本是释家佛祖对人类的教诲,而我国道家的先祖庄子亦不愿为高官厚禄所缠。

庄子在濮水旁边钓鱼,楚威王派两个大臣来看他,两位大臣见庄子钓鱼的样子悠闲自在,便传达楚王的旨意说:“大王想把楚国的大事托付给你,请你去和他一起治理国家。”

庄子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手持钓鱼竿头也不回,过了好半天才回答说:“听说楚国有只神龟,活了三千年才死。国王把它用布包着放在竹盒里,然后藏在庙堂之上。我想请教二位:如果你们是这只神龟,是愿意死掉后留下一把骨头被供奉在教堂之上让人敬奉瞻仰呢?还是愿意活着拖条尾巴在泥里爬?”

那两个大臣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愿意拖着尾巴在泥里爬。”庄子接着说:“那就请你们回去告诉大王吧,我也愿意拖着尾巴在泥里爬,那样多自由自在!”

临济和尚临入灭度时,居正而坐叮嘱道:“我死之后,不可灭却了我的正法眼藏。”这时他的高徒三圣近前来问:“请问师傅的正法眼藏该怎么灭呢?”临济则问:“以后若有人问起它,你如何回答?”三圣便来了一声断喝。临济感慨地说:“想不到我的正法眼藏,即叫这瞎驴给灭却了!”言罢即坐化了。这有力地证明了三圣的一声断喝的妙用。所谓灭却正法眼藏是指把烦恼、妄想、迷惑等,甚至对菩提、涅槃的领悟全都抛开,而进入一种绝对无相无住无本的境界,意即灭却了正法眼藏才是真正的清。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5)延促一念 宽窄寸心

延促由于一念,宽窄系之寸心。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延促:延是长,促是短。此指时间长短。

机闲者:是说能把握时间忙中偷闲的人。机是活动。

斗室:形容房间的狭小。

时间的长短多半是出于心理感受,空间的宽窄多半是基于心中的观念。所以只要把握时机懂得忙中偷闲,即使是一天的时间也比千年还要长;只要意境高超心胸旷达,即使是一间小小的房子也犹如天地那么宽大。

空间的广狭、时间的长短,并不是绝对的,往往由于人的心境的不同,而感受不一。《庄子·秋水》中河神与海神的对话里也蕴含着这一哲理。

河神说:“如果我把天地看作是最大,把毫毛之末看作是最小,可以吗?”

海神回答:“不可以。万物的量是不可穷尽的,时间的推移是没有止境的;得与失的划分没有不变常规,事物的终结和起始也没有定因。所以具有大智的人观察事物从不局限于一隅,因而体积小却不看作是少,体积大却不看作是多,这是因为知道事物的量是不可穷尽的;证验并明察古往今来的各种情况,因而寿命久远却不感到厌倦,生命只在近前却不会企求寿延,这是因为知道时间的推移是没有止境的;洞悉事物有盈有虚的规律,因而有所得却不欢欣喜悦,有所失也不悔恨忧愁,这是因为知道得与失的划分是没有定规的;明了生与死之间犹如一条没有阻隔的平坦大道,因而生于世间不会倍加欢喜,死离人世不觉祸患加身,这是因为知道终了和起始是不会一成不变的。算算人所懂得的知识,远远不如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多,他生存的时间,也远远不如他不在人世的时间长;用极为有限的智慧去探究没有穷尽的境域,所以内心迷乱而必然不能有所得!由此看来,又怎么知道毫毛的末端就可以判定是最为细小的限度呢?又怎么知道天与地就可以看作是最大的境域呢?”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6)知足则仙善用则生

都来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机,不善用者杀机。

杀机:害人损物的危机。

对现实生活环境中的事物能感到满足的人就会享受神仙一般的快乐;感到不知足的人就摆脱不了庸俗的困境。总括世上万般事物的原因,假如能善于运用就处处充满生机,不善运用就处处充满危机。

道德高深的人,奉行大道,因而不以一时一事的得失为重;得道乐天,因而不以功名利禄为务,勘破世情,悟彻事理,因而持性任重,知足常乐。这样的人,得乐能乐,苦中也能乐。曾子就是这样的人。曾子从学于孔子,行道立德,便安贫乐业。有一个时期,他的家里徒有四壁,一贫如洗,被絮破得像鱼网,锅台常常几日没有烟冒出来,一顶带子断了又接上的旧帽,一身捉襟见肘的破衫,连鞋都从脚后跟处裂开了。而且面呈病态,仍是整日劳作。但他并不以为苦,仍然无忧无虑,和乐潇洒,还能每日吟唱歌曲自娱。这样的人,才是得真快乐的人,才是真能自得其乐的人。

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再看《庄子·让王》中山公子牟对瞻子的话。中山公子牟对瞻子说:“我虽身居江湖之上,心思却时常留在宫廷里,怎么办呢?”瞻子说:“这就需要看重生命,重视生命的存在也就会看轻名利。”中山公子牟说:“虽然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总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瞻子说;“不能约束自己的感情也就听其自然放任不羁,这样你的心神会不厌恶对于宫廷生活的眷念吗?不能自己管束自己而又要勉强地管束自己,这就叫做双重损伤,心神受到双重损伤的人,就不会是寿延长久的人了。”魏牟,是大国的公子,他隐居在山岩洞穴中,比起平民百姓来就难为得多了;虽然未能达到体悟大道的境界,也可说是有了体悟大道的心愿了。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7)栖恬守逸 最淡最长

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趋炎附势:攀附权贵。

攀附权贵的人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是为此所招来的祸患却是最凄惨而又最快速的;能安贫乐道栖守自己独立人格的人固然很寂寞,但是因此所得到的平安生活时间最久趣味也最浓。

历史上往往是“惟有隐者留其名”,那些奸诈小人所追逐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庄子·让王》中那位颜阖才是好样的呢!

鲁国国君所说颜阖是一个得道的人,派出使者先行送去聘礼表达敬慕之意。颜阖居住在极为狭窄的巷子里,穿着粗麻布衣而且亲自喂牛。鲁君的使者来到颜阖家,颜阖亲自接待了他。使者问:“这里是颜阖的家吗?”颜阖回答:“这里就是颜阖的家。”使者送上礼物,颜阖巧妙地说:“恐怕听话的人听错了而给使者带来过失,不如回去再问个明白。”使者返回,查问清楚了,再次来找颜阖,却再也找不到了。像颜阖这样的人,真正是厌恶富贵的。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8)消弭幻业 增长道心

色欲火炽,而一念及病时,便兴似寒灰;名利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咀蜡。故人常忧死虑病,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幻业:为佛家术语,是梵语“羯魔”的意译,本指造作,凡造作的行为,不论善恶皆称业,但是一般都以恶因为业。

道心:指发于义理之心。据《朱子全书·尚书》篇:“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

当色欲像烈火一样燃烧起来时,只要想一想生病时的痛苦情形,烈火就会立刻变得像堆冷灰;当功名利禄像蜂蜜一样甘甜时,只要想一想触犯刑律而走向死地的情景,那名位财富就会像嚼蜡一般无味。所以一个人要经常思虑疾病和死亡,这样也可以消除一些罪恶而增长一些进德修业之心。

孔子说:“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一定会有像我这样忠信的人,只是没有像我这样好学的人。”汉代匡衡,酷爱读书,但家境贫寒,晚上无烛,便在墙壁上凿一小孔,借着邻居的烛光而读书。汉代孙获,刻苦好学,朝夕不已。读书欲睡,便以绳子一头系上头发,一头悬于屋梁,头垂而发牵,以痛驱逐睡意。严明人孙康,性敏好学,家贫无钱买油点灯。为读书,孙康不顾严寒,于冬日月夜,映着雪光刻苦学习,时人传为美谈。南趄人刘绮,早孤家贫,买不起灯烛。为能夜读,买下很多的荻柴,折断成杆,晚上点燃荻杆,就火苦读,终于成为一个很有学识的人。“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本是说明刻苦好学的,实际上也给人们另一个启示:人生在世,应自控制,制服欲望,进而增长德业。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29)退步宽平 清淡悠久

争先的径路窄,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争先:此指好胜逞强。

与人争强好胜时就觉得道路很窄,假如能退后一步让人先走,自然觉得路面宽平很多;太过浓艳的味道容易使人腻味,是短暂的,假如能清淡一分自然会觉得滋味历久弥香。

做人贵在自然和自明,对人对事不可强求,孔子说过:不要只怪别人不赏识自己,更要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又说:不愁没有人知道我,该愁我有什么可为人知道的。曾子说:与人同游而不被人所爱,必是自己仁心不厚,与人相交而不被人所敬,必是自己长者之风不足,自己有不足而怨别人不好,不是很无道理吗?希望被人肯定,希望得人赏识,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孔子说,人一辈子名声得不到别人称述,是很遗憾的。虽然和氏璧几次献上去都得不到承认,可它一旦被雕琢出来,那连城价值却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列子·黄帝第二》中有段对于为人处世精辟至妙的论述。列子意味深长地说:“天下有经常取胜的方法,有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经常取胜的方法是柔弱,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是刚强。这两者容易明白而人们往往不知道。所以古人说:刚强,胜过不如自己的;柔弱,胜过比自己高明的。胜过不如自己的,假若遇到同自己相等的,那就危险了;胜于比自己高明的,就没有危险了。这样,要一生取胜,不必用语言和行动。要取胜天下,也不必用语言和行动。这叫做不取胜而自然取胜,不任事而自然任事。”鬻子说过:“想要刚,一定要用柔道守住它,想要强,一定要用弱道保持它。柔积多了一定刚,弱积多了一定强。观察他所积的是什么,就知道他前途所得是祸是福。强取胜于不如自己的,若碰到同自己相等的一定会折服;柔取胜于比自己强的,那力量不可思量。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0)隐无荣辱 道无炎凉

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泯炎凉。

炎凉:炎是热,凉是冷,以气候的变化来比喻人情的冷暖。

一个退隐林泉之中与世隔绝的人,对于红尘世俗的一切是非完全都忘怀而不存荣辱之别;一个讲求仁义道德而心存济世救民的人,对于世俗的贫贱富贵、人情世故都看得很淡而无厚此薄彼之分。

哀公说:“请问,什么样的人是贤人?”孔子回答说:“所谓贤人,行为合乎礼仪法规但对自身不会伤害,言语足以为天下人效法但对自身不会伤害,富足得拥有天下但不积蓄私财,对天下普遍进行施舍但不担心自己贫困,如果这样,就可以称之为贤人了。”贤人是有足够智慧和力量的人,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他才强大,以天下为己任,他才无己无私。他的言行自自然然,没有丝毫做作和媚俗,他并不执意追求成功却能获得幸福,他并不格外回避灾难却能逢凶化吉,他并不特别祈求幸福但总能轻松愉快,他把自己纳入一定的规矩和方圆中但不感到痛苦和冲突,他博大地爱,但不感到孤独,他广泛地施舍,但不感到贫穷,他是自由和自在的人。因此,天下人总是把他作为楷模。

道家提倡出世,故隐者之所以无荣辱之感,原因是他们已经完全摆脱了世俗的是非观念。世俗之人认为荣耀与耻辱的事,在他们的眼里是什么呢?请看看《庄子·徐无鬼》中的一段话吧。

徐无鬼靠女商的引荐得见魏武侯,武侯慰问他说:“先生一定是极度困惫了!为隐居山林的劳累所困苦,所以方才肯前来会见我。”徐无鬼说:“我是来慰问你的,你对于我有什么慰问!你想要满足嗜好和欲望,增多喜好和憎恶,那性命攸关的心灵就会弄得疲惫不堪;你想要废弃嗜好和欲望,退却喜好和憎恶,那么耳目的享用就会困顿乏厄。我正打算来慰问你,你对于我有什么可慰问的!”武侯听了怅然若失,不能应答。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1)进步思退 着手图放

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着手时先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触藩:进退两难。据《易经·大壮卦》:“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疏:’退谓退避,遂谓进往。’”

骑虎之危:比喻做事不能停下的危险。据《隋书·独孤皇后传》:“当周之宣帝崩,高祖居入禁中,总百揆,后使人谓高祖曰:’大事已然,骑虎之势不得下,勉之。’”

当事业顺利进展时,就应该早有一个抽身隐退的准备,以免将来像山羊角夹在篱笆里一般,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当刚开始做某一件事时,就要预先策划好在什么情况下应该罢手,不至于以后像骑在老虎身上一般,无法控制形成的危险局面。

风穴和尚在郑州的官府大堂里说法,他慷慨陈词道:“祖师的心印,如果比喻它状似铁牛,有黄河的守护神那样的威力。祖师心印一按,取走印时,印纹常在;老是那样按着不取走,印纹就看不到。倘若既不许取走印,印又不能那么老按着,这印是按好还是不按好呢?”这时,有一位自称庐陵长老的士人出列言道:“我有铁牛一般的威力,我不需要老师的印证。”风穴回击道:“我已惯于钓尽大鲸,澄清大海,还怕一只土蛙在田中蹦跶么?”众人大笑。庐陵长老一时摸不着头脑,说不出一句。风穴大喝一声:“长老,为什么不开口?”长老正待开口,风穴又喝道:“还记得刚才的话题吗?说出来让我听听。”长老欲言又止,风穴便揍了他一下,坐在一旁的州官深有感慨地道:“佛法与王法,神道与政治,道理都是相通的。”风穴问他:“如何见得?何处相通?”州官答道:“当断不断,必招后患。”风穴当下离开了演讲席,宣布讲法完毕。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2)贪富亦贫 知足亦富

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封侯怨不授公,权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藜羹旨于膏梁,布袍暖于狐貂,编民不让王公。

公:爵位名,古代把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

膏粱:形容菜肴的珍美。据《孟子·告子》篇:“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朱注:“膏,肥肉;粱,美谷。”

狐貂:用狐貂缝制的衣服。

编民:指列于户籍的人民,也就是一般平民。据《史记·货殖列传》:“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一个贪得无厌的人,给他金银还怨恨没有得到珠宝,封他侯爵还怨恨没封公爵,这种人虽然身居豪富权贵之位却等于自愿沦为乞丐;一个自知满足的人,即使吃粗食野菜也比吃山珍海味还要香甜,穿粗布棉袍也比穿狐袄貂裘还要温暖,这种人虽然身为平民,但实际上比王公还要高贵。

老子说:“知道满足就是富有。”因为知足就不觉得还缺什么,而觉得不欠缺什么就是富裕。我国古代有个隐士叫荣启期,穷得九十岁还没有一条腰带,用野麻搓一条绳子系腰,但他从容潇洒地弹琴。孔子的学生原宪的衣服补丁撂补丁,脚上的鞋也是前后穿了窟窿,可他仍然悠闲地唱歌。古希腊哲学家拉尔修,笑窝一直挂在脸上,他完全没有什么享受的欲望,当他看见一个小孩在河边用双手捧水喝,喝得甜滋滋的样子,他干脆把自己仅有的一个饭碗也扔掉了。

不去欲就不会知足,一个过于贪婪的人永不会满足,时时处在渴求和痛苦之中,腰缠万贯的富翁可能还是若有所失,仅能免于饥寒的人也可能觉得样样不缺。从心理感受来说,真富有不一定要钱多,只要知足就绰然富裕了。

禅主张忘我,从眼前始、脚下起好好地生活,关山和尚就是这样做的。一日,梦窗国师从嵯峨入京路过妙心寺时,问及侍者关山和尚的情况。刚好关山和尚在寺内,闻讯忙于褴褛衣外披上一件用野藤编的袈裟,郑重迎到山门外,二师相谈很久,已到用饭时分。妙心寺很穷,拿不出什么招待梦窗的食物。关山无奈,只好从斋钱箱里取出几文铜钱,遣侍僧到近处去,买了几个烧饼招待梦窗。国师深感关山修行的志向,心内极为赞赏。一次,梦窗国师又乘兴路过妙心寺。适逢关山一个人在打扫庭院,把扫拢的落叶堆在一起,用火焚化,梦窗见后,深感关山之隐德,于是慨叹:“禅宗之德,全都集中在关山一个人身上啊!”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3)隐者高明 省事平安

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

矜:夸大、炫耀。

一个喜欢夸耀自己名声的人,倒不如避讳自己的名声显得更高明;一个潜心研究事物的人,倒不如什么也不做来得安闲。

老庄提倡无为,所谓出世哲学;儒家主张进取,倡导入世哲学,二者构成中国古代士大夫一种处世哲学;进则求取功名兼济天下,退则隐居山林修身养性。所谓“隐者高明,省事平安”,就老庄的无为思想是很对的,就儒家的进取思想来说似乎是相矛盾的。对世俗而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对隐者而言本身就不求名,更无所谓虚名了。所以自古就有“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的说法,即人的才华不可外露,宜深明韬光养晦之道,才不会招致世俗小人的忌恨。所以,入世出世表面上矛盾,实际上又一致。一个愚钝之人本身无所谓隐,一个修省的人隐居不是逃脱世俗,不过是在求得一种心理平静而已,故逃名省事以得安闲。

所谓“隐者高明,省事平安”,就是老庄无为思想的体现,亦是一种顺应自然发展的思想境界。

自然的境界是老子所推崇的最高境界,而要达到自然之境就必须做到他所说的“无为”,因为人为必定破坏了自然。不过,老子的“无为”并不是消极地无所作为,不是叫人们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干,或者把两手插在裤袋里四处闲荡,“无为”不是主张“不为”,恰恰相反,它反对的只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妄为,要求不以个人主观的愿望来破坏自然的发展,所以人们常把“自然”和“无为”连用,合称为“自然无为”。只有无为才有自然,同时无为本身也就是自然,因而,无为既是手段又是目的,既是一种生活态度又是一种人生境界。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4)心无染着 欲境仙都

山林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盖心无染着,俗境是仙都;心有丝牵,乐境成悲地。

营恋:营当迷惑解。恋,留恋。

市朝:市是交易场所,朝是君臣谋划政事之处。此处有庸俗喧嚣之意。

山川秀丽的林泉本来都是名胜地方,可是一旦沾染留恋,就会把幽境胜景变成庸俗喧嚣的闹区;琴棋书画本来是骚人墨客的一种高雅趣味,可是一产生贪恋的狂热念头,就会把风雅的事变得俗不可耐。所以一个人只要心地纯洁,即使被外物所感染,置身人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也能建立自己内心快乐的仙境;反之一旦内心迷恋声色物欲,即使置身山间的快乐仙境,也会使精神堕入痛苦深渊。

雅俗苦乐并不是事物本身,不是人生本就如此,而是人对客观事物的一种感受。庄子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比喻:

“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至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可见,人的心态的调整、道德的修养才是能否摆脱凡尘俗世的关键。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5)躁极则昏 静极则明

时当喧杂,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宁,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现前。可见静躁稍分,昏明顿异也。

恍尔:恍然、忽然。

每当周围环境喧嚣杂乱使心情浮躁时,平日所记忆的事物,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每当周围环境安静使心情平静时,以前所遗忘的事物又会忽然浮现在眼前。可见心神的浮躁和宁静只要稍有一点点的区分,那昏暗和明朗就会迥然有所不同。

沩山和尚问弟子香严:“父母未生之前的自己的面目是什么?”香严不知,求良师赐教。师父告诫他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由我悟得的,都不是你的东西。”香严苦恼之极,对现世明心悟道感到很沮丧、灰心,于是便去南阳守慧忠国师之墓,以求积德养性,明心悟道。有一天,在山中割草时,他捡起一颗小石子无意中向外扔去,正巧碰在修竹上,“泠泠”的回声不断,他闻之豁然大悟。他在无心无念之际,即禅定三昧中,顿生心眼,获得了新鲜感觉上的自觉。对于他来说,击竹之声成了他开启心门的钥匙。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6)在世出世 尽心了心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欲以灰心。

了心:了当觉悟、明白解。了心是懂得心的道理。

尽心:拿出智慧扩张善良本心。《孟子·尽心章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

超脱凡尘俗世修行的道理方法,应该在人世间的磨练中,根本不必离群索居与世隔绝;要想完全明了懂得智慧的功用,应该在贡献智慧的时候去领悟,根本不必断绝一切欲望,使心情犹如死灰一般寂然不动。

披上件蓑衣,戴上顶斗笠未必是渔夫,支根山藤坐在竹边饮酒吟诗也未必是隐士高人。追求形式的本身未必不是在沽名钓誉。就像想明白自己的心性灵智不在于自己冥思苦想时才知道。

《列子·汤问》中有段大禹和夏革的话,听起来似乎很玄乎,实际上也很明白,他们把天地万物都视同自然一体,所以能从天地间得到自然雅趣和真谛。

大禹说:“上下四方之间,四海之内,日月照耀着,星辰经纬着,四季为他记载时节,木星为他记载年龄。神灵所生的,各种各样,种种不同样样有别。有的消亡得快,有的生存得久,只有圣人能够完全了解那道理。”夏革说:“但也有不等待神灵出生的,不须阴阳而产生形体的,不必有日月而光亮的,不要杀戮而死亡的,不要养息而长命的,不等粮食而吃吃喝喝的,不要丝绸而穿戴的,不消车船而走动的,这些都自然如此,不是圣人所能完全了解说明的。”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7)不希利禄不畏权势

我不希荣,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竞进,何畏乎仕宦之危机。

香饵:饵是指可以达到诱惑人目的的东西。

竞进:与人竞争、争夺。

我如果不希望荣华富贵,又何必担心他人用名利作饵来引诱我呢?我如果不和人争夺高低,又何必畏惧在官场中所潜伏的宦海危机呢?

“缘觉寺"的开山老祖、佛光国师无学祖元和尚是南宋末期的高僧。在台州真如寺参禅时,恰逢元兵南下,蹂躏南宋大好河山,和尚于是移到温州的能仁寺避难,想不到很快元兵就占领了温州。乱兵一来,僧众们四处逃避,只有无学和尚泰然自若地在禅堂内坐禅。元兵首领把利刃架在无学祖元的脖子上时,无学仍神色自若,坦然诵诗:"乾坤无地卓孤筇,喜得人空法亦空。珍重大元三尺剑,电光影里斩春风。”意思是说:天地间竟没有一根禅杖的立锥之地,幸亏我已悟到人法如一,主观与客观同为一体。对于参透了生死之迷的祖元和尚来说,元人的三尺长剑按在脖子上,就像在电光里斩春风一样。元兵听后甚为惊异,于是向他陪礼作揖,并放了无学和尚。好一个“电光影里斩春风” !

庄子历来鄙视富贵功名,在《庄子见惠施》中就有一个辛辣地嘲笑那些追名逐利者的故事。

惠施任梁惠王的宰相,庄子去拜访他,有人对惠子说:“庄子来是想取代你为宰相。”惠子听了惶惶不安,派人搜查庄子达三天三夜之久。

庄子去看惠子,对他说:“你知道南方有只名叫鸮鹞的鸟吗?鸮鹞从北海飞到南海,一路上,不是梧桐不栖,不是竹实不吃,不是甘泉不饮,有一只猫头鹰找到一只腐鼠,正好鸮鹞飞过,它害怕鸮鹞来争,仰头大喊一声’吓!’你难道也为相位来吓叱我吗?”

庄子以鸾凤一类的鸟自喻,以鸮鹞饮醴泉、栖梧桐来比喻自己高洁清白的品格,而世俗认为显赫的宰相地位,在庄子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只死掉的臭老鼠。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8)不知有我 安知物贵

世上只缘认得“我”字太真,故多种种嗜好、种种烦恼。前人云:“不复知有我,安知物为贵。”又云:“知身不是我,烦恼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烦恼:佛家语,原指阻碍菩提正觉的一切欲情。

破的:本指箭射中目标,喻说话恰当。

只因为世上人把自我看得太重,所以才会产生多种嗜好多种烦恼。古人说:“假如已经不再知道有我的存在,又如何知道物的可贵呢?”又说:“假如能明白连身体也在幻化中,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掌握所能拥有,那么世间还有什么烦恼能侵害我呢?”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南泉禅师说过:“心不是佛,智不是道。”这则公案可以看成类似“即心即佛”或“非心非佛”的。有一次有位僧人问南泉:“连马大师在内以前的祖师们都讲即心即佛,可现在您却说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为此修行的人都疑惑不解,请大师发发慈悲,指点一下迷津。”南泉道:“即心是佛,平常心是道,你们众人不加实证地就认为那是道是佛,这是一种执迷。”南泉和尚反其言而言之,一下点中了众人的要害,切断了凡夫们的执着之念。对此无门和尚评赞道:“天晴就出太阳,天下雨地上就会湿。这是明明白白最简单不过的事,真理也一样,不过说的这样明白,也会有人怀疑不信的。总之,执着于自我的人,什么事都是在疑惑中。”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39)人情世态 不宜太真

人情世态,倏忽万端,不宜认得太真。尧夫曰:“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口矣。

倏忽:极微不足道的时间。

罥:结,牵挂,牵系。鲍照《芜城赋》有:“荒葛罥涂。”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真是错综复杂瞬息万变,所以对任何事都不要太认真。宋儒邵雍说:“以前所说的我,如今却变成了他;还不知道今天的我,到头来又变成什么人?”一个人假如能经常抱着这种看法,就可解除心中的一切烦恼与杂念。

孔子说:“已经完成的事不要再说,已经做过的事不必劝谏,已经过去的事不再追究。”人们常说:“凡事不能不认真,凡事不能太认真。”一件事情是否该认真,这要视场合而定。钻研学问讲究认真,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讲究认真。而对于一些无关大局的琐事,不必太认真,不看对象、不分地点刻板地认真,往往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处处被动受阻。每当在这种时候,如果能理智地后退一步,结局却能化险为夷。

在人群里,理解和宽容比什么都重要,它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在人山人海里有了它,大家心情舒畅,事业兴旺发达,道路顺畅。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0)寻常家饭 素位风光

有一乐境界,就有一不乐的相对待;有一好光景,就有一不好的相乘除。只是寻常家饭、素位风光,才是个安乐窝巢。

乘除:消长。

素位:安于本分,不作分外妄想。据《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朱熹注:'素犹见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

只要有一个快乐的境界,就会有一个不快乐的事物相对应;只要有一个美好的光景,就会有一个不美好的光景来抵消。可见有乐必有苦,有好必有坏,只有平平凡凡安分守己才是快乐的根本。

为什么付出“安贫”这样大的代价来“乐道”呢?我们且看下面两则故事:

孔子见齐景公,齐景公要把廪丘送给孔子作为他的养生之资,孔子推辞没有接受。他回来对学生说,君子应当先立功,后受禄。我今天给齐景公提了很多建议,他都不采纳,却要把廪丘送给我,他太不了解我了。于是就驾着车离开了齐国。(《吕氏春秋·离俗览·高义》)

孔子问颜回:“回呀,你家里贫穷,住得那样窄小简陋,为什么不去做官呢?”颜回回答道:“城外有块土地,可以供我吃饭喝粥;城内有块土地,可以供我穿衣;家里有一张琴,可以用来自娱,老师您教的大道,足以给我无上乐趣,所以我不愿去当官。”(《庄子·让王》)

这两个故事从两方面回答了上述问题。一、和所得不相称,无功受禄,靠不正当的手段获取富贵,这些都是不合理的,不仅不能给人带来快乐,反而会令人心怀不安;二、精神的快乐是最高的快乐,它值得人们忍受物质生活的贫穷来获取。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1)生死成败一任自然

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保生之道不必过劳。

劳:过分地费心思。

做事有成功就必然有失败,一个人如能洞悉此中道理,凡事就不必太积极于求得成功;生命有生就必然有死,一个人如能明白这种道理,对于自己的养生之道就不必费尽苦心过于强求。

孔子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说:“没有认识命,就不能算是君子。”又说:“我自己是到了五十岁才知道天命的。”

孔子的一生汲汲忙忙,克己复礼,游列国,说诸侯,但他的政治抱负和主张,却根本无法实现。所以他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尽了一切努力,而又归之于命。

只有“知命”才真正是人生智慧,而且是很高境界的人生智慧。国家元首、亿万富翁,以至村民百姓、芸芸众生,无论地位高低,能力大小,总有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总有些无法做到的事情,总有够不着的、达不到的、无可奈何的,一句话,总有限定,总有失败,总有不如意。怎么办?在尽了一切努力之后,平静安然地接受那必然到来的最后结果和事后事实,不一味患得患失,耿耿于怀。

一僧问慧玄:“请问有什么解决生与死这个问题的办法吗?”慧玄闻后大声叱喝道:“慧玄这里无生死。”慧玄的老师大灯国师曾入丐帮中,后得禅道。他一只腿有疾,不能结跏跌坐。临死之际,他对病腿说:“以前我听你的,今天你得听我的。”随即折断病腿,端正禅坐,立刻入化了。慧玄于某日一身行脚打扮,与得意徒弟宗弼禅师,一起行脚至风水泉处,慧玄即立于大树之下,恳恳垂训,站着死去了,后称为立化。安徽潜山三祖寺至今存有当年三祖僧璨立化的“立化塔”。禅者之生死洒脱无碍。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2)猛兽易伏 人心难制

眼看西晋之荆榛,犹矜白刃;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语云:“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信哉!

荆榛:草木丛生。

矜:矜,自夸。

北邙:洛阳以北有墓地曰北邙,从汉代起即是有名的墓地。有一首《邙山》诗中曰:“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

眼看着武功强盛的西晋,变成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可是一些高官贵族还在想炫耀武力;亲贵皇族,死后多半都葬在北邙山,身体已成为北邙山陵墓间狐鼠的食物,在世时还何必那样爱惜财富呢?俗谚说:“野兽虽然容易制伏,可是人心却难以降服;沟壑容易填平,人的欲望却难以满足。”这真是一句经验之谈呀!

一提到“人心难制”,就只想到他人,殊不知最难制服的是自己。人常说,勇在敢为,勇在无畏。其实,并不是所有敢为与无畏都是真勇,都是可以做为人生依凭的大勇。齐国有一个叫北宫黝的人就敢为。肌肤被刺,可以毫不颤动;眼睛被戮,都不眨一眨;即使受了一点点侮辱,不管对方是国君还是普通人,他都敢于回击。他把刺杀大国的君主看成是与鞭打卑贱的人一样容易的事。这种敢为之勇,就称不上大勇,而只是一种庸人之勇。这种勇,只要豁出去了,情急之中,傻子也能做到。常言说兔子急了能咬人,但兔子终归是兔子,如果不被逼急,这敢咬人的兔子见了老虎,大约还是要快快缩回它的洞穴里去的。

再如孟施舍的无畏。他说:“我对待不能战胜的敌人,就跟对足以战胜的敌人一样。不管面对哪一种,我都勇往直前。假如先估量敌人的力量才前进,先顾虑胜败再交锋,那么,遇上数量众多的敌人就会害怕。所以我不一定能打胜仗,只是无所畏惧罢了。”孟施舍的勇比北宫黝的勇要强些,但也只能被看作一种匹夫之勇。匹夫之勇能保持一股无所谓畏惧的盛气,但却常因有了这盛气变得莽撞而不明事理,勇则勇矣,但却无补于事,有时还会因之而坏了事情,害了自身。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3)心无风涛 性天化育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尽鱼跃鸢飞。

性天:本性、天性。

化育:本指自然界生成万物,此指先天善良的德性。据《礼记·中庸》:“能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

鱼跃鸢飞:比喻自由自在的乐趣。《诗经·大雅》:“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心湖中没有风波浪涛,到处所见都是一片青山绿水的美景;只要本性保存善良的德性,随时都像鱼游水中鸟飞空中,那样自由自在的快乐。

范仲淹登岳阳楼而吟诵:“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此时此景,他心如止水般平静吗?孔子说:“学习探求新知识,温习进修游玩休息,都依照一定的时间进行,不是很愉快吗?远方的朋友前来相会,相知相慕,盘桓数日,不是很快乐吗?这样的生活既无名又无利,不为人家所理解,但自己却无怨无悔,这才是君子呀!”永和九年那一次有王羲之、谢安等参加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聚会,四十多个文人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春天,在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环抱中,列坐在清流急湍的溪水旁,一觞一咏,饮酒赋诗,大家各呈才藻,竞展风华,自然景物之美与人的才华之美结合在一起,互相辉映,成为永远令人艳羡不已的壮举。读书人、文人所从事的是清苦、寂寞的事业,只有能甘于清苦、寂寞的人,才能享受其中的乐趣,那一种心中有得、精神充实、师友相聚、文采风流的快乐,的确是很高境界的快乐呀!

庄子看到鱼在水中游,很羡慕地说:“乐哉鱼也。”鸟跟鱼能逍遥自在,是因为它们除生理上的欲望要求之外,没有像人类那么多的情欲物欲和烦恼。庄子所说的“体察大道的人”,就是静如止水,无识无欲,心平气和的人,所谓“心地平静,青山绿水”呀!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4)盛衰无常 强弱安在

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砌:台阶。

黄花:菊的异名。李清照:“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狐狸作窝的破屋残壁,野兔奔跑的废亭荒台,都是当年美人歌舞的胜地;遍地菊花在寒风中颤抖,枯草在烟雾中摇曳,都是以前英雄争霸的战场。兴衰成败如此无常,而富贵强弱又在何方呢?每当想到这些,就会使人产生无限感伤而心灰意懒。

《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正应着此段内容,再看看《庄子·杨朱》中杨朱的一席话:

杨朱说:“万物所不同的是生存,所相同的是死亡。生存有贤有愚,有贵有贱,这是不同的;死了就腐臭消灭,这是同样的。虽然这样贤愚贵贱不是自愿自为的;腐臭消灭也不是自愿自为的。所以生不是自己所能生,死不是自己所能死;贤不是自己所能贤,愚不是自己所能愚;贵不是自己所能贵,贱不是自己所能贱。但是任何生命都要生都要死;人都有贤都有愚,都可能贵都可能贱。活十年也是死,活一百年也是死。仁人圣人也是死,凶人愚人也是死。生着是尧舜,死了是腐骨;生着是桀纣,死了是腐骨。腐骨是一样的,谁晓得有什么不同?姑且管着生时,哪有工夫顾及死后?”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5)宠辱不惊 去留无意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宠辱不惊:对于荣耀与屈辱无动于衷。

去留:去是退隐,留是居官。

对于一切荣耀与屈辱无动于衷,用安静的心情欣赏庭院中的花开花落;对于官职的升迁得失漠不关心,冷眼观看天上浮云随风聚散。

有一次,孟子本来准备去见齐王,恰好这时齐王派人捎话,说是自己感冒了不能吹风,因此请孟子到王宫里去见他。孟子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轻慢,于是便对来人说:“不幸得很,我也病了,不能去见他。”第二天,孟子要到东郭大夫家去吊丧,他的学生公孙丑说:“先生昨天托病不去见齐王,今天却去吊丧,齐王知道了怕是不好吧?”孟子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我病好了,我为什么不能办我想办的事呢?”孟子刚走,齐王便打发人来问病。孟子弟弟孟仲子应付说:“昨天王有命令让他上朝,他有病没去,今天刚好一点,就上朝去了,但不晓得他到了没有。”齐王的人一走,孟仲子便派人在孟子归家的路上拦截他,让他不要回家,快去见齐王。孟子仍然不去,而是到朋友景丑家避了一夜。景丑问孟子:“齐王要你去见他,你不去见,这是不是对他太不恭敬了呢?这也不合礼法啊。”孟子说:“哎,你这是什么话?齐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拿仁义向王进言,这才是不恭敬哩。我呢,不是尧舜之道不敢向他进言,这难道还不够恭敬?曾子说过,'晋国和楚国的财富我赶不上,但他有他的财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义,我为什么要觉得比他低而非要去趋奉不可呢?’爵位、年龄、道德是天下公认为宝贵的三件东西,齐王哪能凭他的爵位而轻视我的年龄和道德呢?如果他真是这样,便不足以同他有所作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委屈自己去见他呢?”

菜根谭的智慧(端正篇—46)冷眼观察 如汤消雪

权贵龙骧,英雄虎战,以冷眼视之,如蝇聚膻、如蚁竞血;是非蜂起,得失猬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

龙骧:骧,昂着头飞腾。龙骧指气概威武

猬:刺猬,全身长满硬刺,最尖,遇敌毛刺勃起。

有权势的达官显贵,表现出飞龙般威武气概;英雄好汉,像猛虎般地打斗决胜,这种种情形如果用冷眼旁观,就如同蚂蚁被膻腥味道引诱在一起,像苍蝇为争食血腥聚集在一起,看起来令人感到万分恶心。是非宛如群蜂飞起一般纷乱,得失宛如刺猬竖起的毛刺一样密集,这种情景如果用冷静头脑来观察,就如同金属熔化注入了模型自然冷却,又如同雪花碰到热汤立刻会融化。

《庄子·知北游》中说“生是死的同类,死是生的开始,谁能知道它们的端绪!人的诞生,是气的聚合,气的聚合形成生命,气的离散便是死亡。如果死与生是同类相属的,那么对于死亡我又忧患什么呢?所以,万物说到底是同一的。这样,把那些所谓美好的东西看作是神奇,把那些所谓讨厌的东西看作是臭腐,而臭腐的东西可以再转化为神奇,神奇的东西可以再转化为臭腐。所以说'整个天下只不过同是气罢了’,圣人也因此看重万物同一的特点。”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