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海拾贝：我的诗歌鲜有符号 轻盈得像一只小鸟
江北川诗选（八首）
文/江北川
■ 方言
在饭店，我透过
他黑亮的皮肤
城里稀罕的服饰
和他搭讪，攀谈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与我指认老乡
讲起过往，读完义务教育
十六岁城市找工作
我问他
“你的方言呢”
他努力回想
继而眼泪婆娑
阿爹阿妈疼爱的呢喃
在老家的屋檐下闪烁
采花山拉起女孩的手
唱了第一支歌儿
方言是鼓槌敲下的旋涡
像扭动的芦笙舞一样柔和
夹裹在成丛洋芋棵苗里
一遍又一遍翻滚和穿梭
“你不是也没用方言”
一句话问住了我
我们在城里生活
方言和泥土正迅速剥落
■ 酒水
生活是一杯酒
有时辛辣难咽
有时又无比甘甜
有的人喝着
喝着就倒了
有的人喝上了头
嚷嚷着还要喝
我在有些夜晚
把酒喝成了水
拔除生长多年的杂草
让河道重新恢复生机
更多的时候
会掏出心口的容器
看千山飞越
感受万水奔腾
一阵雷雨和一道闪电
偶尔会凸现
钉在山水间的瀑布
跳跃出来把夜色尽染
直到清晨
把水喝成了酒
继续担着一生的平淡
此刻才有一首
优美的诗篇初现
■ 细节
清晨，小鸟用歌声和线条
织起了天空
我拭弄着窗前的三角梅
露珠在叶尖跳跃
你的影子在闪烁
学着你的样子
翻过写满事物的日历
看一眼天气预报
在河水暴涨之前
关心一下这个城市
把开水放凉倒进杯子
清理鱼缸，换水，喂饵
小心整理好每一页信笺
专心做好每一件事
犹如你在时一样
你的细致无人能及
定有什么我未曾注意
在我落笔前
还有更多的细节
等待被确认
■ 在他乡
在他乡
不敢望见医院
怕唤醒身体里
一节又一节的疼痛
更不会提及生死
哪怕承受孤独的煎熬
一个人踉跄的行走
也尽量走出挺胸模样
在他乡
拿一枚硬币反复投掷
决定未知的走向
以致于战战兢兢那么多年
错了，对了
对了，错了
命运在狭窄的缝隙里
偶尔会拾得片刻的喘息
谁活得不是千疮百孔
谁不是苦难下的一具行尸
异乡人，只有在回乡时
才能遇见灵魂
■ 父亲与高山
看到高山时
父亲，我想起了你
更多的时候
在孤独路途中飘零
寻不见一座山
这时，你就成为我心中
巍峨的山
父亲，我知道
山是如何形成的
种田下地，四处打工
经年累月的劳累
皱纹早早爬满了脸庞
黑色的头发逐渐看不见
父亲，你不知道
山是会变化的
就像你现在
瘦成一副骨架蜷缩在病床
动也不动，像一根枯枝
一只小猫
父亲，当我咬紧牙关
在命运面前仰着头
清苦的生活里笑着
我也会成为一座山
直到有一天支撑不住
有了变化
再无奈倒下
■ 蚂蚁
一行行蚂蚁
从书本里跌落出来
风吹过之后
让人想到了虚无
我自始至终相信
风隐藏了更多的秘密
关于蚂蚁
只留下搬家和过河的说法
每个城市的角落里
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蚂蚁
无法求证
他们真实的过往和去处
我见过医院的走廊里
汇聚更多的蚂蚁
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跟一只蚂蚁一起挣扎
在南阳一个叫白河的桥边
我与一只蚂蚁握手
道声保重
却一直没听到他的回答
■ 符号
天空沉闷得让人窒息
我试图从一叠乌云中看到蓝
这时闪电扯下长长的逗号
粗大的雨点成为地上的句号
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旧车里装满新鲜的符号
也有人尝试着拿头和墙比硬
输了就要交出符号
我的诗歌鲜有符号
轻盈得像一只小鸟
只要遇到明丽的阳光
就会鸣啾一声飞走了
肯定是纸张悄悄隐藏了符号
不然为什么文字落在
一再晾干的纸上
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 象草，象草
乔木还是禾木
它身上的疑点太多
为牛而生
做不了自己的代表
它只能默默承受着误解
在四季的枪林弹雨下
长就一身的宽厚挺拔
一丛丛象草
从高处到低处
它们的谦卑使它们从容
成长是多么不易
既见证了暴风骤雨
同样沐浴过风和日丽
微笑和点头
是处世不惊的秉性
被收拢，扎成捆
始终保持亮堂的肤色
像迎接一封神谕
整齐地等待着
下一次的轮回和重生
作者简介：江北川，本名王文帅，云南开远人，开远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云南人大》《红河日报》《作家天地》《河南经济报》《文学百花苑》《诗传播》《大渡河》《青春诗刊》等刊物，多篇诗歌在各类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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