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辘辙
温
暖
·
真
诚
.
乡
愁
没有听见裂帛般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挣断的呻吟,也没有听见藕断丝连的绝响。天地间苍茫起来后,雨就锁着心心念念的思绪。
一片沉寂里,褪了漆皮和红色的辘轳,年年岁岁,暴着青筋一样的勒痕,日日夜夜,却多了一道道辘辙,清晰可辨,柔夷光滑处,尽是人间风烟,光阴鸿爪。
今年最后一个伏天里,天凉的分外早,浸泡在雨季的秋天,也来得似乎格外早。烟火人家,隐约氤氲着世俗的些许悲欣。那个被人们逐渐淡忘的辘轳在苔痕青青的墙角兀自低泣。没有人听见,也没有看见。那些疼痛的生命旅程,在岁月的轮回里,一次次循环着孤独的舞步,踩在黑夜的芒尖,梦想已经黄雀一样走远。
一条钢丝井绳,依然誓言铮铮,绳头虽已生锈老化,断裂成一圈圈无奈的叹息,轻轻空弹着命运的咏叹调,但痴心不改,坚韧不拔地守望着艰辛而清凉的日子。
一泓融融月光,倾斜在脉脉水面,那是青春万岁的爱情,还是万古不朽的思念?一切无法言说,也无法道破。月光漫过辘轳,青幽幽的辘辙里全是故乡的哀愁,久远的眷念。
屋脊上那些时常扯着嗓子眼清唱的鸟儿,一次次偷窥着乡村的心事。半夜里,陌生的敲门声,急促的狗吠,一次次越过淫雨霏霏的季节,那么令人黯然神伤。篱笆墙那边,葡萄园里,几只斑斓的野鸡越过绵密的雨帘,飞奔金色的繁荣。
我一次次回眸故乡,却常常不忍心多看一眼。那些艰辛的岁月,让人永生永世难以忘却;吃窖水的日子,让人心生痛楚却依然感恩。一道道浅浅的勒痕,把生铁铸成的辘轳永远的紧紧束缚住,却一次次地打捞出生命的源泉和幸福的月亮。
一个大地上的流浪之子,北方荒原的叛逆少年,曾经的愣头青,逐渐也慢慢懂得了一些人事,却永远无法随波逐流。穿越老屋的一场过堂风,忽地揭开了苦难岁月的蛛丝马迹。一个个怀着梦想、背叛故乡的人,一个个离开了这片熟稔的土地,离开了吃窖水的日子。纯净的自来水,似乎已经掏空和置换了我们的廉价的灵魂,我们一个个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心人。要不,那些野草霸占的土地,为什么没有了人去耕种,高大的槐树葳蕤地生长在发家致富的市场经济哲学里,那些被物欲侵袭过的土地都在咧嘴哀哭呢?
我们村上告别吃窖水的历史也大概有十多个年头了。那些渴望中的水中月一样的幸福日子虽似乎慢慢靠近了,我们却远离了故乡,也远离了水窖,很少看到那些突然又撞入生命的粼粼辘辙了。
稀疏之间,悉数悲欢,浅浅淡淡,聚聚散散,人和人生分了,狗和狗成群里了,村上的狗,遇到生人也沉默起来,狗的叫声越来越少,人的言语越来越少。就像那把破旧的辘轳,再也无法听到吱扭吱扭的歌唱声,只有那淡淡的辘辙轮回在尘世的记忆里,和秋风一起飘散。
那一道道辘辙里,分明藏着几分生命的本真和生活的真谛。
【作者简介】
杨辉峰,陕西礼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咸阳诗歌学会会员,世界华人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我的村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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