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大学,人生会怎样

2008年夏天,灯光昏暗的房间里,16岁的于广浩把一本脏兮兮的书扔到坐在沙发上的爷爷、奶奶和妈妈面前。“这本书叫《苔丝》,”他用小而清晰的声音说,“它的故事很简单,一个年轻人,被一群声称爱她的人毁了。”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们应该好好看看。”
  
  2020年,28岁的于广浩对这个场景依旧印象深刻。爷爷抓起这本书,把它扔到他脸上,吼了一句:“于广浩,你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而这位一向温和的老人之所以暴怒,是因为于广浩向家人提起了退学的想法。
  
  “我在北京长大,但因为户口在河北,便回到河北读中学。教育环境的差异让我难以忍受,2008年,我上初三的时候就想退学了,但为什么挨到高中才退呢?因为'革命’需要时间。”于广浩笑言。
  
  家人的强烈反对,没有让于广浩后退半步。退学,是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的选择。
  
  于广浩习惯于把复杂的事情量化,他在决定是否要做一件事情之前会权衡事情本身的风险与收益。“我偏科严重,成绩不好,如果我去参加高考,最多上一所三本院校,让我用5年的时间换一张含金量不高的文凭,我觉得亏。假如风险、收益满分都是100分,考大学在我眼里就是一件风险是10分、收益为20分的事情。”他认为与其接受家人给他安排好的路,不如趁着年轻,去尝试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热爱思考的天性让他更关注一些与教科书无关的内容,在剩余的高中生活里,他俨然是一个游离于主流之外的人:如饥似渴地阅读与课程无关的书,奔波在學生会、文学社之间,用纸和笔记录下偶然迸发的灵感,写了两篇与题目要求无关的0分作文……在度过这段略显疯狂和失序的时光之后,他取得高中毕业证,迈入只属于他的“大学”。
  
  路上·大学
  
  于广浩的“大学生活”,从离家只有几站地铁的北京大学开始。他认为:“学可以不上,书还是得读。”他想办法混进北京大学的课堂,成为一名旁听生。
  
  他时常穿梭于教授政治、历史、国际关系等课程的教室,往返于家和图书馆之间,他的身影也总是出现在学校的协会和社团中。在校园内扎根并疯狂汲取营养的时光持续了一年半。这段时间里,他逐渐真切感受到自己掌握在手中的自由,内心对无数新奇事物也产生了愈来愈强烈的渴望。他如此形容游学时光最后半年里的自己:“比较躁动,书也读不进去。”
  
  在发现自己无法潜心学术之后,他偶然在某个论坛上看到一篇关于骑行的帖子。凭借着超强的行动力,于广浩迅速弄来一辆车子和一些骑行装备,在假期里绕着上海、无锡等长三角城市骑了一大圈,行程逾千里。
  
  内心越燃越旺的火焰让他不满足于简单的短距离骑行,两个月的休息调整后,他索性踏上了跨越整个中国的征程。他从南京出发,一路西行,用搭顺风车的形式,历经28天,到达拉萨,在西藏绕着国境线转了一大圈。后来,他又沿着中国南部的海岸线,绕着广东、广西等地转了8000公里。
  
  整整两年,于广浩就这样一直行走在路上,他搭过600辆车,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中国。他曾在北京寒冷的冬夜穿梭,在上海火车站一个人拉着拉杆箱兴奋到颤抖,在太湖大桥上追逐太阳西下最后的光芒;他曾走过天山的牧场,穿行过察隅的森林,流连于九月的那拉提,徜徉在唐古拉的秋天,他看着秃鹫在头顶盘旋,野驴在远处嘶鸣……忆及此,于广浩说:“那时的我,只有满心的喜悦与感动。”
  
  于广浩的长途旅行,基本上是在父亲不再给他提供经济支持的情况下进行的。“因为退学这件事情是他们绝对不可能认同的,他们觉得逼我回归学校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再给我提供经济支持。”
  
  可就像于广浩形容自己的那样:“我是个硬骨头,他们不给,我决不要,也决不低头。”搭顺风车本身可以省下一大笔路费,除此之外,于广浩还通过与当地居民同吃、同喝、同住节省开支。旅行途中的于广浩(右)
  
  于广浩一路上不断地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遇,他在西藏认识了一位民间昆虫科学家,于广浩形容他为“真正追逐梦想的人”。这位狂热的昆虫爱好者,比于广浩大10岁,在北欧攻读医学博士学位。他本可以拿着一份不菲的薪资,从事令人羡慕的工作,过上安逸的生活。但是出于对蝴蝶近乎痴狂的热爱,在知道国内做蝴蝶研究收入颇微的情况下,他还是毅然放弃了其他的工作机会,全身心地投入蝴蝶研究领域。
  
  于广浩说:“我经常想起他,他面临选择时压力比我的压力大多了,他要放弃的东西不知比我多了多少倍,但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每当迷茫的时候,于广浩总会反问自己一句:“人生这么短,我为什么不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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