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故事 | F先生:黑色高跟鞋(9)
文 \ F先生
图 \ 素颜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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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等你
外业回来,时光就变快了,快得像狗撵。八月一日是建军节,“铁血”杯篮球赛在205楼前的篮球场上举办。整个队的人搬着战备凳,坐在了靠近灌木的塑胶垫上。L女士整个过程激动活泼,她就坐在我面前,手拿两个鼓槌,随着场上人们的奔跑欢呼。我转头,看向205楼的一扇窗户,那是曾经隔离的地方。转眼之间,几个月就这样过去,无声无息地从我的生命溜走。猛然想到隔离时的期盼,关于生活,关于学业,关于L女士。如今才发现,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我们之间远隔山海,而山海又不难以跨越。
一个月之后,我负责在新训楼下迎接即将入学的新生。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为期两个月的新训生活,去走我们两年前走过的路。他们一定也会哭,会想家,想父母。
生活总是这样,相似且枯燥。
秋季学期正式开始,队里进行了班级调整和骨干换届。T先生卸去了职务。所有的班级都被拆分,并且重新组合。告别了曾经的8班和熟悉的人,我的内心怅然若失。顺便提一句,9月4日,我被正式任命为5班班长,开始在骨干的职位上发光发热。与此同时,建模竞赛的日期逐渐临近。
比赛那天,“夕阳红战队”的三人搬到了固定的426宿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用点名,不用上课,听起来都有些舒服。不过,我们却只有第一天遵守了“朝九晚五”的准则。此后都是没日没夜的思考、分析、作图、编程。一个人累了,另一个人接上来,就这样硬生生挨过了四天晨昏颠倒的日子。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刚刚上床,连被窝还没被体温烘热,起床哨就嘟嘟地吹响了,看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第二天清晨。
回望为期四天的竞赛,有分歧、怀疑、争论,也有欢欣、激动、兴奋。在那四天中感受的酸甜苦辣是难以言表的。当一切都结束,我和J先生收拾房间时,才发现用掉的草稿纸足足有一尺厚,跑代码的电脑甚至可以烤地瓜。其实,寻求答案的过程就像是在攀爬一座又一座的山。起初,你以为它高不可攀,难于上青天。只能选择不管不顾,一路埋头向前。而当你回头的那一刻,发现曾经的障碍已经远远地被抛在身后了,而眼前是一个更加陡峭,愈发高耸的绝壁。就像生活这个螺旋上升,曲折迂回的过程。我们会一次又一次回到起点,但却比过去有更多的思考和体会。
处于不同阶段的人有自己的烦恼,也有自己的悠然自得。而当我们拼尽全力去突破生活的壁垒,来到一个更高平台的时候,才发现一些东西烟消云散,而一些东西沉积下来,成为我们所谓的经验。
突然理解了曾经在火车站汹涌人潮中我的疑问。人类的感情真的不相通么?是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可复制,独一无二的。从起点到终点,芸芸众生,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属于自己的话剧,有些人会在他人的舞台上客串一两个角色,来了又去,丝毫不影响主线剧情的走向,而有些人的出现却彻底打乱了另一个人的演绎。
一天晚上,L灵动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门外。我知道她也参加了比赛,只是不曾和我组队。我清楚地记得看到她回复时我的心理状态。说不上有多悲伤,只是略微失落。恍惚间,我只觉得自己回到了隔离的房间,而门外回荡的依旧是她送餐时,撒娇地笑。
这样的时刻怎么能想这些?我把自己的头摇的像一个拨浪鼓,企图把这些片段从脑海中甩出去。J先生还在等着我计算的弧段长呢!我极力将情绪稳定下来,思索一阵,又把自己的头淹没在了一行行代码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登!登!登!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把我从眼花缭乱的数据中解救了出来。会是谁呢?应该是T,毕竟他刚刚出去。现在回来再自然不过。我趿拉上脱鞋,懒散的打开了房门。
啊!我差点惊叫出来。
L女士正笑盈盈的地站在我面前。这么长时间,她不应该已经走远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一连串的疑问拥挤着、推搡着,涌向我构造非凡的大脑。
我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L从我的身边走过去,又带来阵阵熟悉的橘子香气。
“你们的进度怎么样啊?”她问J先生。
“歇菜了啊!才整完第一问。”J先生的话语中总带着几分幽默。
“哈哈,我们也是。”
“就是在不断肯定而又自我怀疑之间徘徊。”我身体斜靠着床架,比划着补充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我听说你们很早就把第一问做出来了?”我问道。
“嗯?没有啊?其实也差不多!”L 把双臂交叉在腹部面前,双手不住地扯着她的上衣下摆——这是局促的表现。但我知道她并不局促。如果这样,她就根本不会过来。L的身上总有些矛盾的东西,比如她在有时会显得泼辣,有时又会在某些场合显得紧张;有时野蛮,有时又温柔,体贴。矛盾,或许才是事物发展运动的根源。当然,这样细致入微地分析L女士,显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事实上,我的大脑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但我控制不住。
我并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
随后,L离开了426寝室。我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椅背上,斜靠着床架。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她的身影消失的地方。
“别看了,人都走了。”T先生说道。
我自嘲的一笑,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最绝望的时间段是在比赛的最后一天,几个不同点位计算的结果竟然一模一样!我们不禁开始反思?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一个念头在我的脑中盘旋——如果它是对的,那将意味着“夕阳红战队”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而且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远到没法回头。T先生蹲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深深插进自己的头发。我也瘫软在椅子上,出神的盯着头顶煞白的灯管。还有一天就要提交论文了,而时间所剩无几。最终我们修改了参量,问题才得以解决。
中秋节那天,我编辑了一段话发送给了L女士,里面都是些祝福。她也回复了我,语言依旧是那么活泼。有关这一段日子,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织,我的思绪如此混乱、暧昧。不过有一点绝对不会记错,这就是中秋晚会。
晚上,我坐在角落的一个位子中,想着他们会带来怎样的视觉盛宴。舞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沉甸甸的。一个又一个节目一闪而过,女生门的舞蹈是在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开始的。L舞动着自己的身姿,时而跳跃、旋转。回眸的那一刻有种说不出的妩媚,脸若桃花。她雪白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显得纯洁无瑕、楚楚动人,就像一朵花,娇艳火热。风吹过L身边,会带来阵阵香气。她的微笑依旧是那么香甜,总能让我想到她清亮的吴侬软语,仿佛天空中吹响的笛子。这本是极致悦动的时刻,可有一种感觉在我的心中徘徊,这感觉不是酸的,而是带着一丝苦涩。
我借故上厕所,离开了会场大厅。洗手池前,我看着镜中面色微红的自己问:“如果她真的是一朵花,那么该由谁来采呢?”我走出图书馆外,夜色完全垂下了幕帘,月光把门口的台阶照的雪亮。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寝室,找到了她曾经看过的那本书。书的封面是黑色的,上面写着一段话:唯有真挚的情谊,才能修复破碎的心灵。随后,我来到了湖边,把书扔在了栈桥上。图书馆依旧灯火通明,湖面折射着清幽的光。我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盒火柴。唰——的一声后,一团黄色的光点开始跳动,我徐徐蹲下,把那团光埋在书下,不一会儿,一条红色的痕迹开始从一个点逐渐啃食,火星从书的这头爬到那头,发出越来越亮的红光,把我的半边脸烤得炙热。一阵风吹过,残留着火星的碎片旋转着分散开。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停留,毕竟如果让干部发现少了一个人,情况就麻烦了。估摸着晚会将近结束,我才回到了会场大厅。
几天之后,L的身体有些抱恙。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L在对话框里回答:“就那样吧,季节么。”
“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我还记得那你我在门诊部的那天下午。”
“对对……”
“当时只是道寻常啊。”
“你真的心思好细腻。”
“哈,我就理解为对我的夸奖了。”
“哈哈哈……”
“你知道么,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如果那天我不去门诊部就好了。”
“?”
“我用李白的《秋风辞》来回答你吧,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我也说不清当时为什么要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为什么这么急吼吼地想要一个回答。
“这……咋办”
“其实答案一直在你手里。有时候,我们之间的事总是变得很复杂。”
“啥?啥意思?”
我被她这句话噎住了,最终什么都没说。
当我回忆到那场晚会的时候,整个故事也就基本走到了尾声。之后的几个月,我们上课,自习。偶尔会擦肩而过,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也可能她察觉到了什么,一切真的不一样了。我们之间的缘分越来越浅,而她也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我虽然偶有失落,遗憾,但时间在走,日子也总有或对或错的理由,没有办法,你总得把它过下去。
她是否在刻意回避我?关于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只能尽量表现得不卑不亢,但又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刻意。遇见她之后,我步步回头,步步都难走。有时我会怀疑,她还是那个能说出欣赏我的女孩吗?她当然还是。或者说,当生活又步入了正轨,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在食堂吃饭时,我会恍惚,觉得在窗口排队的就是L。下一秒,那绿色的长队变成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飘曳摇动的带子。夜晚躺在床上,我会扳着指头数和她交流的次数,翻过来,调过去。一遍又一遍,数那一时的意气,一时的声威,一时荣辱的微不足道。
生活总爱和你我开玩笑。如果说,那光怪陆离的晚会像一场梦一样,那L女士与我的关系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呢?生活啊,生活!有时候它把现实变成了梦想,有时候它又把梦想变成了现实。如今梦醒了,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对我来说,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待续
作者简介:
F先生,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现居河南省。注重生活中的细节,文字是灵动的,它能缔造离合,也能兜住悲欢,希望有人可以和我一起感知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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