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写作如何以不变应万变,请看各版本《寒号鸟》
《寒号鸟》这个故事家喻户晓,流传范围很广。最早的版本应该在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里面。
形式改写
陶宗仪写的是文言文,我们课文里的是白话文,各地流传的《寒号鸟》在当地肯定是用方言讲述。
我们可以把它进行改写。从文言文到白话文,从民间故事到儿童京剧、诗歌,都行。一个故事,可以也值得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角色多少
在蒙古族流传的民间故事《寒号鸟》,说:兴安岭里,有一种鸟,名叫寒号鸟。最后它冻死了,因为它没有窝。自始至终,这个故事只有寒号鸟一个角色。
而我们现在统编版语文教材当中的《寒号鸟》,或者说我们熟知的《寒号鸟》,它有两个主角:一个是寒号鸟,一个是喜鹊。它们两个演了一场对手戏,一个正,一个反,相互一比较,效果就出来了——寒号鸟冻死了,喜鹊没有被冻死。
49年出版的《中等国文》第一册第10篇课文,就是《寒号鸟》。它里面有更多的角色,有寒号鸟、喜鹊、凤凰,等等。
一个故事,梗概不变,寒号鸟都是从生到死,因为没有窝儿冻死,但是,由于故事的角色多少,故事所呈现的内容也变化万千。人多力量大么,角色多了,故事自然也错综复杂一些。
角色替换
我们最熟知的《寒号鸟》,来劝寒号鸟垒窝的是喜鹊,它是寒号鸟的邻居。
流传在侗族的《寒号鸟》,与寒号鸟演对手戏的,不是喜鹊,而是一只画眉鸟,它是寒号鸟的好朋友——“画眉与寒号鸟是很好的朋友”。
当我们把“喜鹊”换成“画眉”之后,把“邻居”改为“朋友”之后,也可能是反过来改,总之,这个故事照样成立。这是一种换元的意识。
从角色替换推延开去,我们把故事的人物、时间、地点都换掉,甚至具体事件也换掉,还是能写出一个故事。
我以前就讲过:
一头熊,爬上树,与蜜蜂打斗,最终尝到了蜂蜜。
一位王子,过关斩将,上了高塔,最终救出了公主。
这两个故事是一样的。
学习写作,就是“抄”。导演昆汀·塔伦蒂诺讲过:“我就是到处抄袭桥段的,伟大的艺术家总要偷桥段,是偷,不是他妈的什么致敬。”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有没有高招。这是告诉我们,学习写作,要透过故事表面的元素,深及到内里去,以不变应万变——掌握的写作方法越底层,越牢固,应用面越广。
情节多少
流传在蒙古族的《寒号鸟》,讲了寒号鸟的从生到死。
统编版语文书中的《寒号鸟》,侗族的《寒号鸟》,也讲了寒号鸟的从生到死,只不过,这寒号鸟或在喜鹊的劝说下,或在画眉的劝说下,还是不垒窝,冻死了。
但是,在《中等国文》第一册中的《寒号鸟》,它有更多的故事情节。在这个版本中,喜鹊是寒号鸟的舅舅,不是邻居,不是好朋友,而是慈爱的舅舅。
舅舅可怜这个外甥,所以请求凤凰给外甥羽毛。
凤凰同意了。凤凰就下了令,群鸟挑一根羽毛送给寒号鸟,所以寒号鸟长满了羽毛很漂亮。从写作上说,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没有羽毛到有羽毛。
因为寒号鸟有了漂亮的羽毛,所以它就狂妄起来,不仅看不起群鸟,也看不上舅舅,甚至说“凤凰也不比我大”。
最后大家都不要看它。于是凤凰又下了令,让群鸟取回各自的羽毛。于是寒号鸟又变成了一个肉疙瘩。只有它舅舅念情,说:“那根毛不要了,让它留在你的尾巴上吧!”这是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这是反义词思维。用在《寒号鸟》这个故事当中,它就波折了很多,精彩了很多。
而舅舅不取回那一根毛,跟寒号鸟的物性有关,因为它确实尾巴上有一根毛。我们写童话故事,既要注重物性,也要注重人性,妙就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情节拼凑
情节的多少,自然会影响到故事篇幅的长短。我们要学会将不同的情节合理地拼凑成一个新鲜的故事。
就像《西游记》中唐僧叫江流儿,《圣经》中摩西漂在尼罗河上被法老的女儿救起,民间故事《龙母》中的龙母,她也是漂来的——一个老渔夫在江边打鱼,看到漂来一个木盆,拉过来一看,里面有一个小女孩,把她带回家养育。
木盆漂来一个小孩,这个情节可以用到很多故事当中,我把这样的情节称为积木。我们要多积累故事的积木,然后搭出不同的建筑物——不同的故事。
而这些积木都有生活来源,岳飞小时候发洪水,不就是坐在水缸里逃生的吗?
故事意义
《寒号鸟》的故事,当然有意义。它告诉我们,今天的事情今天做,不要拖,不要懒惰。
而《中等国文》当中的《寒号鸟》,它就有了更多的意义——我们不应该狂妄的。
不同的读者,读同一个故事,会读到不同的意义。但有一点不变:意义是故事的本质。说到底,每一个故事其实都是寓言。
就《寒号鸟》这个故事,因它的各个版本而做这样一个罗列,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们能够看到一个故事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面貌。它也告诉我们,写作是一件多彩且有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大家看到写作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唯有技巧精湛者才能获得艺术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