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你的九阴白骨爪

Benny约我对顾城的自由精神和天才做一些阐述,Benny制作了一部关于顾城的宣传片,美轮美奂的,快杀青了,原计划在顾城60岁诞辰的时候,也就是今年九月份推出的,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不过在顾城61岁生日的时候估计是没问题的,祝他好运。

诗人这个人类品种,都非常敏感,本来文人就敏感,可是在文人中的小众群体——诗人,就更敏感,这就如同文人是人的皮肤,诗人就是皮肤外的汗毛。皮肤吧,多少还起着包裹肉身的作用,这汗毛其实没啥用,你就刮去了汗毛,人也一样活。但是汗毛的感知能力非常强,前几天我一边走一边玩手机,冷不丁忽然就站住了:脑壳离电线杆子就一蛤蟆毛远,这是潜意识提醒我出现了危险,这些潜意识的作用估计就跟这些汗毛——传感器有关。

人类最初是结绳记事的,后来出现了诗,然后是词,然后是文,后来小说散文之类的一堆。而诗是从两言诗开始的,后来《诗经》就成了四言,然后五言、七言,到了词哪儿就说不定一句话里几言了,到了曲赋文论的,更是吃棉花拉线儿屎,想抻多长抻多长了。这能看出个规律,就是从简单到复杂,表达人类的情绪的语言越来越不够用了。到了近现代,随便一个处级领导都具备把简单的一个问题讲上个把小时的能力,说明人类已经在内容表达方面进化到了变态的程度,不怎么会好好说话了。因此那些能够返朴归真好好说话的人就显得弥足珍贵。

顾城也困惑。

当初朦胧诗盛行的时候,大家为之癫狂,顾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远看呼啦潮人头涌动奔了过来自己就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那场面!那影响!害得那时候很多文青都去写朦胧诗,就恨自己舌头利落,好好几句话一定要掰开了重新组合,咋不明白咋摆置。后来大家又忽然不喜欢了,就剩下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人群呼啦潮掉头又跑别处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明白咋回事儿。在德国搞创作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是欧洲搞文学的虽然后知后觉,但是也明显地体会到了对朦胧诗研究的兴趣在迅速消褪,要说一个诗人对这种趋势无动于衷也不可能,虽说写诗本身就是一个极为个人的创作体验,但哪个诗人不愿意别人喜欢自己的作品呢!顾城在这方面的失落也是必然的,包括他后来创作小说,也必是一种试探性的迎合,《英儿》出版后,在美国他曾经复杂地对顾晓阳说:我也是会写小说的人啦!这里面至少包括了三层含义:

1、  顾城原本不屑于写小说的;

2、  顾城也知道写小说谋生要容易过写诗;

3、  顾城知道诗歌在走向末路。

果然,《英儿》大卖,只不过,不是因为作者是顾城,而是因为畸恋、域外、杀妻这些在当时的中国颇具刺激性的题材,对大众这种反应,顾城如果都知晓的话,要不就苦笑,要不就哭。

这里不是说写诗的就能写小说,而写小说的就未必写得好诗,但诗人绝逼是这个群体里的精英。诗人,是人类与未知世界(有人叫上帝,有人叫老天爷,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沟通的歌手,我的这个研究大抵是没错的。

研究一个诗人,还是应该从他的作品入手,顾城的诗歌总体看来并不是具备特别明显的时代特征,而是更深层次的探讨一些关于爱、死亡、背叛这些人类活动中恒久不变的话题,所以这些内容本身就具备穿透时间的能力。从语言上面可以知道顾城平常在文字锤炼上是下足了功夫的,这种浸淫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在意象方面,顾城更是翘楚,优秀的诗人一定具备奇诡的想象力,同时,顾城的诗具有极其强烈的节奏感,所谓诗歌诗歌,能唱出来的才是好诗,像某些所谓诗人写的作品,万一唱一下会把舌头绕一块儿去,那便不是好诗,更适合去给我的车载导航仪配音。平仄更是容易的,关键连岳云鹏都会平仄平仄平平仄了,可见这些都只是一些好作品的要件而已。关键是一个好的诗人须有灵气,需要发乎性灵。完全不夸张地说,不是天才,怎么锤炼也就是匠人之气,甚至是德云社的作品。顾城在诗性文字上的造诣,确已登峰造极。

再回到自由的话题上。作为汗毛,顾城是最敏感于外界风吹草动的,神经大条的人还钝感呢,他早就坐立不安了,这种敏感的副作用当然是反应过激。有人说,诗人本身就是游走于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一条狭窄通道上的人,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瞧瞧近些年死了的那些诗人,确实让人有此唏嘘,顾城是崇尚自由的。虽然在当时对于西方的自由也说不上了解多么透彻,但是那确实是种缘于人性本身的一种追求。包括后来他跟李英,也包括他对谢烨在岛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并没有特别的反应,都证明其实他试图在寻找一种自由的平衡点。但是依我看他失败了,自由的原则是绝不能伤害他人的自由,这就像梅超风愿意爱黄老邪,这是她的自由,愿意修习九阴白骨爪,也是她的自由,但是她不能去抓来无辜的人插人家天灵盖用做自己练功,请放下你的九阴白骨爪,否则你就越界了!

顾城死,不意外,支撑一个人的信念不外有两个,希望和责任。诗歌越来越少人看,再加上李英的离去,谢烨的移情,都使顾城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被人所需要,不被需要的人就是没价值的人。在某一时点上,顾城一定对自己的价值评价达到了极低,从而质疑存在的合理性。而谢烨最终的举动恰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就是剥夺了顾城的希望,要知道,潘朵拉放出了所有的坏东西后,居然把希望扣在了盒子里,这真是异曲同工啊!没有希望的支撑,顾城坠入了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谨以此文作为《为神所爱的人死得年轻》一文的跋。

2016年6月26日于阴雨霏霏的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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