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走笔』端居斋/鸭子会飞
鸭子会飞
作者/端居斋
曾经，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走出过村子。甚至连电视也基本不看。那是外面的世界，一个不属于她的虚无飘渺的世界，她对自己说。
那些做姑娘时似是而非的幻想，自从嫁过来，就渐渐淡漠，反而是鸭子真实而具体。这就是日子吧，她想。
嗯，鸭子。
各种各样的，一身黄绒的鸭苗，肥肥懒懒的公鸭，爱抢食吃的半大鸭子，这些都是她的“属下”。关于鸭子的一切，她全知道。
多数时候，她一整天都和它们在一起，她看着它们，有时就像看到一群群的人一样。“它们看我呢？我是不是像它们的头领？”有时她这样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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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出门了，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城市打工，还说要开创一番事业。其实就是打工呗，她心里说。原本，她是不想让他去的，可男人的冲动怎么能拗的过，一走就是五年，把这群鸭子留给她照看。
她从来没走出过村子，直到那只传说中的鸭子“出现”。
根据肖家女人的描述，那是一只成年鸭，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有一身花花的毛，鲜得发亮。
肖家女人也养着鸭子，而且一口咬定她家那只鸭子跑到她这里。“我一路跟过来的，肯定是进了你家院子。”
她的鸭子都一素白的，她心里坦然，就大方地让肖家女人进来随便找。
肖家女人也不客气，在她的鸭群里东冲西突，把她的鸭子撵得嘎嘎乱叫着都朝她跑过来，仿佛要寻求她的保护似的。她的心懵的动了一下，收紧了。
肖家女人最终没找到那只鸭子，脸上带着忿忿和不屑的表情，“我亲眼看到它进了你家的院子，怎么没了？真是怪事。算了算了，反正我家也不缺一只鸭子。”肖家女人边说边昂着头，自顾自地去了。那一身花花的衣服在阳光下鲜的发亮。
是，肖家是不缺鸭子。肖家条件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男人在外边承包工程，钱挣的没数，肖家的房子盖得也顶顶漂亮。
什么叫“算了算了”，好像是我把她家的鸭子给藏起来似的。望着肖家女人趾高气扬的背影，她的眼像被刺了一下，酸酸的。
她决心去找男人。虽然这群“属下”让她割舍不下。“一定要去，鸭子交给婆婆照看，”她心里定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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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去那个城市的公共汽车上，她感觉一股犟犟的劲儿，随着车的颠簸在心里窜。
见到她时，男人开心地笑了。一来正缺人手，二来夫妻团聚。
男人在城里卖馒头大饼，也兼营早点。她会做家乡小菜。她来了，他们的经营范围又多了一项。
很快她就适应了新的工作。她一整天都和男人在一起，忙个不停。他们的生意讲信誉，不掺假，虽然夫妻俩都是憨憨的不会讲话，可顾客总是络绎不绝，到了饭点，还要排起队。她看着他们，有时就像看到一群群的鸭子一样。有时她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让她感到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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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慢慢做大了一些，他们开了个饭馆，甚至还雇了两个人。自家养的鸭子成了饭馆的招牌菜，他们也不用别人的鸭子，家里的供不上，就停做几天。
不知不觉，她来城里已经有两年多了。他们攒了一笔钱。
夫妻俩盘算，决定回家把房子翻修一下。“就照着肖家的样子建”，她语气坚定。
房子修好的那天，男人把村里人请到家里喝酒。
“一定要请肖家男人来”，她吩咐男人。
男人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照办了。
酒席快散的时候，她把提前炖熟的两只鸭子交到肖家男人手里。肖家男人推辞了一下，就拿上了。村里人谁不知道，他们在城里开饭馆，鸭子做得顶顶好呢？连城里人都喜欢得不行。
男人因为高高兴兴地喝了很多酒，很快就睡着了。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寻思，“嗯，就算是那天有一只，那今天也还了你家两只了。”
躺在新置办的大床上，她还在寻思那只传说中的鸭子：她确实是没见过啊。
一头寻思一头就进入梦乡。
她梦见自己化身一个身材矫健的少女，带领着她的鸭子们畅快地飞上了天，越飞越高，那一身鸭毛做的衣服在阳光下鲜得发亮。地上的房子啊、村子啊，一点一点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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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端居斋
技术编辑：邓伟娜 郭瑞霞 庞里地
文字编辑：孔淑茵 王淑英 贺景娣 程秀然 李静 任翠霞
尘世走笔，记录丰富情感，喜怒忧思悲恐惊；刻画四季变化，春种秋收夏长冬藏。勾勒南北西东，乐山乐水乐人生。一支秀笔写尽生命之重，时光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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