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与上海大妈大爷同行

暑假里,在上海工作的儿子帮我们报了个“老年团”,去浙江千岛湖旅游三日,于是,我们得以和上海大妈大爷同行。

老实说,此行之前我对上海老人,尤其是上海大妈印象不是很好。我总看不惯她们的“咋咋乎乎”,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外地,只要她们扎了堆,必然要用高分贝的上海话,来展示她们无与伦比的优越性。还有她们看人时眼神,仿佛全中国不会说上海话的人都是土不拉叽的“乡下人”,都不值得她们拿正眼瞧一下。

所以,当我们站在人民广场停车场等候旅游大巴,以及随人流跨上大巴时,为了显示我们的“尊严”,我们也绝不拿正眼看她们。

大巴开起来后,果然是一片“咋咋乎乎”,我只能听懂30%的上海话,再说,我也不想真听懂什么,无非就是张家长李家短,无非就是对此行的期望,所以,索性在噪音中闭目养神。

坐在我们前排和后排的各是一对夫妇,他们的话倒是很少,尤其是前排,他们一直低声交流着,不时有笑容从彼此的脸上溢出,很温馨、很甜蜜。尤其是大妈,脸上的皮肤虽然很松弛,橙红色的披肩发的根部也冒出一段扎眼的白,但周身透出的那份优雅与恬静,还是令我陡生好感。

下车吃饭,我们夫妇被安排和另外的八个上海老人同桌,他们彼此很熟悉,一坐下来就聊得热火朝天。我们发现,从第一顿开始,有个女的就坚持要求服务员提供几双公筷,而且她带头使用,于是,大家都自觉使用公筷。

此行每一顿的饭菜,份量和口味都不错,据说是因为怕上海老人投诉。上海老人吃饭一点也不含蓄,喜欢的就用公筷或公勺弄到自己的碗里,受其影响,我们吃得也挺爽快,尤其是先生,不时用公筷搜寻“菜中精品”,夹来给我,竟然也未遭白眼。

在老人的团队中,我们当算最年轻的,毕竟我们还没有退休,加之我们不会说上海话,是名副其实的“外地人”,所以还是很容易和他们区别开来的。但我发现,除了最初和我们抢房卡以及登山时和我们抢观光车,其余的时间,他们并没有对我们另眼相看。譬如饭前,当其中一个大妈用消毒液喷雾喷完双手,然后依次传给别人时,从不会间掉我们;譬如饭后,他们边吃边聊意犹未尽,看到我们尴尬地坐在一侧,有人就会善解人意地让我们“有事先走,不用等我们”。

千岛湖有山有水,风景不错,可每到一处,上海大妈不是先赏景,而是先选一个适宜拍照的地方“摆拍”,五颜六色的丝巾,是他们摆拍时的最佳道具。甚至是在本该安静的博物馆里,她们也在“咋咋乎乎”轮番拍照。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与大妈同行的老伴,通常都有着极好的脾气,他们不厌其烦地为大妈拍照,一次不满意,再来一次,再不满意,继续再拍,不但毫无怨言,连厌烦的神色也没有。如此这般被宠着惯着,难怪大妈们如此这般“自恋”了。

此次出游,有一个很关键的项目——购物,这是我们最初没有想到的。本以为精明的上海老人会抵触这个项目,没想到,他们却投以极大的热情。在某旅游产品接待中心,主持人以及公司里的上海籍副总极富煽动性的演讲,不时引来老人阵阵喝彩声和掌声,有两个上海大妈甚至主动到跑到舞台,为唱歌的主持人伴舞,热烈的场面使人忘却了被“强制洗脑”的诸多不快。而到了最后的环节,真正购物的上海老人却为数寥寥。有个大妈被忽悠,用100元换回一张优惠卡,可她却不去购物,而是要求导游将100元钞票再换回来,导游问她何故,她说她是吃低保的,三四千元实在花不起,另一个老人为她开脱,说她是外地的,不是上海本地人,没那么多钱。真没想到还有上海人愿意假冒外地人的。导游最后很不情愿地为她“换”回了100元钞票。

回来的路上,我问她为何不想买了,是不是觉得东西不可靠。她说不是,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也确实比外面便宜。但她没有说出不购买的真正原因,我也不便再去追问。

或许换优惠卡仅仅是一时心动,或许真的是“经济条件不允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当初的“投入”不带半点虚假。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上海老人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友好,他们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主动和我们聊天,得知我们是“江北佬”也没一丝一毫鄙视的意思,得知我儿子在上海的工作属于“体制内低薪”,也一个劲地说“蛮好蛮好”。有一次吃饭,我本来是让先生转过头看窗外雨后的天空的,同桌一位大爷误以为我们羡慕邻桌的菜比我们丰盛,不失时机开导我们:“不要羡慕别人,过自己的日子,有多少钱干多少事。”我们知道他不是嘲笑我们,也不去解释,只微笑着点头称是。

三天的行程结束,大巴车到人民广场地铁口停下,他们大包小包的拎下去,站在一旁,不知是在准备乘车还是在等接的人,这时我们看到了儿子欢快的身影,我们开心地笑了,无意中的一瞥,我竟然看到好几个大妈大爷也在冲我们笑,我让儿子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开心地答应着,有人还认真地看了看我们,说我儿子长得像妈妈。温馨的场景有些让人感动,有个大妈冲我们挥挥手,说“后会有期”,我知道我们和他们其实永远不再会有交集,眼睛不知不觉竟有些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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