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周中堂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学生时代喜欢舞文弄墨,偶尔会有豆腐块火柴盒见诸报端或有新闻稿件在我们社旗县电台播岀,在这期间也曾收到过几次稿费,其中第一笔稿费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情,我那时在苗店中学读初中三年级。当时改革开放已有些年头了,部分头脑灵活的乡亲乘着改革的春风开始做生意赚到了钱,过上了吃穿不愁、手头宽裕的小康生活,个别家庭还被政府评为了“万元户”,在大会小会上披红挂彩的做报告,风光无限。但大多数思想保守的乡亲仍然挣扎在贫困线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而我的家庭就属于后者。父亲虽然有木匠的手艺,一年四季也不闲着,但由于主要是为本村或邻村的乡亲帮忙,大家要么是近邻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要么是亲戚的亲戚或朋友的朋友,总之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根本不好意思按工作量全额收取报酬,有的活干完了象征性的收点钱,有的饭一吃酒一喝也就算了。父亲是“挣钱不挣钱落个肚子圆”,而我们的日常花消可就成了问题,再加上父母种田不是很得法,庄稼长得又不比左邻右舍的壮实,产量也不比别人的多,田里的收入自然也少得可怜。另外我们兄妹四人又都年幼,所以日子的拮据程度可想而知。当时的吃盐钱及日常零花钱是母亲在苗店街逢集时把母鸡下的蛋拿去卖掉,然后用卖鸡蛋的钱买些油盐酱醋及集罢时小贩卖剩下的廉价菜。那时初中每学期的学费大概二十几块钱的样子,但就是这点学费也往往是由父母东拼西凑来的。至于平时的零花钱是根本没有的,因为我们村距离学校也就一两公里,一天三顿饭都是在家吃,晚上也是在家住,正常情况下也花不着钱,所以父母平时也不给零花钱,有时偶尔需要块儿八角的买个本子了、笔了,则需要向父亲张口要钱,但每次要钱时父亲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所以在整个学生时代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从不向父母伸手要钱的。在初三暑假当中的一个夜晚,由于正是酷暑难耐的日子,那时还没有电扇空调等制冷降温电器,屋里热得睡不着,大家都在院子里或打麦场里铺上凉席睡在外面,当时我也睡在我家的院子里,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气很热燥蚊子又多,一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起了点儿风,稍微有些凉意,蚊子也被风吹得站不住脚无法再骚扰我们,我这才沉沉的睡去。可刚入睡不久,就被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给吵醒了,仔细听听,是邻居六爷的声音,只听他一边呻吟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呼唤着他儿子的名字,希望他儿子带他去看病,但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六爷的儿子一直没应声(可能睡得太死吧),包括其他邻居也没一个人回应一下六爷的呻吟声。后来六爷的呻吟几乎变成了哀嚎。六爷的哀嚎声声声扎着我的心,我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六爷铺在院子里的床边,说:“六爷,你这会儿这么难受,我找个架子车拉你到卫生院看看吧。”六爷带着哭腔说:“没钱啊娃呀,我一分钱也没有啊,不去看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那你一直这么难受也不是办法呀。”我也快哭了。其实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六爷对我一直是不错的,他偶尔改善生活了,会叫我去吃点,我小的时候他在农田里干完活,会逮些蛐蛐、蚂蚱等用狗尾巴草穿起来拿回家让我妈给我炒着吃,虽然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六爷对我的点滴好处我都记在心里。当时看着六爷痛苦的样子而我又一点帮他的能力也没有,那种纠结心情可想而知。可能是六爷怕再大声哀嚎会影响到我的睡眠吧,等我再回到床铺上后六爷的呻吟声也逐渐小了,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有个邮递员打听我的住处,我就走过去问他找我有什么事,他说:“你的汇款单。”说着就把一个汇款单递给了我。我拿着汇款单仔细看看,上面清晰的写着《两个石像》稿费几个字。我明白了,这是一个月前我在我们南阳地区语文学会,南阳教育学院联办的报刊《作文与指导》报上发表的第一篇童话故事《两个石像》的稿费,金额是十二元。我立马约上在一个班上学的同村好友张长德一起来到了乡邮政所取那十二元稿费,邮政所工作人员说取钱需要个人手章,于是我就与长德找了个刻章的,刻一个木质手章需要七毛钱,我没钱,就先借了长德七毛钱刻了个章。章刻好后把十二元稿费取岀来,还了长德七毛钱,然后花一块多钱买了两个甜瓜以示庆祝。这样一来十二元稿费正好还剩下十元。
中午回家没见到六爷,下午我专程去找他,他正坐在地上与一位邻居说话,看他的样子依然精神萎靡、有气无力。我走到他身边,边把钱递给他边说:“六爷,这十块钱你拿着,去看病吧。”六爷可能确实需要钱,也没问我钱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象征性的用手推了一下,算是客套,然后就接过钱放在了口袋里。多天后我才吞吞吐吐的告诉父母说我前些天收到了十二块钱的稿费,刻章、买瓜之后还剩十元钱,因为六爷看病需要钱我把十元钱给了六爷。本来以为父母会对我大骂一通的,谁知他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现在想来,父母当时应该是鼓励我的这种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