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故乡》—— 西井子板板石村
那片尘土飞扬,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轻轻环抱着我的故乡。
那是来处,也是归途。
那所有的人见到我都会说“都长这么大了啊,想当初你才那么小一点点”
尽管我没有太多对于他们的记忆,可是他们脸上像沟壑一样深的褶子,却像包裹着家乡的山谷一样,温柔,让我心安。仿佛他们那一段的生命里,也糅杂了我切实成长的证据。我踏在黄沙遍布的半山腰上,来路清晰,内心充实。
早些年我们家在那个村子里盖了新房子定居,那房子是在半山坡上,背靠着那座最高大的山。我仍记得,父亲开着四轮车回家,把我夹在他的后背和座椅靠背之间。上坡时,他靠后仰,那种承载着他后仰的暖意。后来我再回想时,那是一种雷电风霜都无法侵蚀的安全感。
爷爷家在坡下,邻居是两位老人。其中,大太爷在那时候好像就有八十岁了,他拄着拐杖,总让我有一种觉得他弱不禁风的苍老感。他右侧有个口袋,我逗得他开心,他就从里面掏出一块手帕,我帮他拿着拐杖,他就左手一下右手一下的展开它。里面总有那么几块冰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大太爷那块手帕是真的脏,还是原本就是黑色。有时候我还觉得手帕黑的发亮,像是抹了鼻涕还结了痂。每次我把冰糖放进嘴里的时候都有一瞬间的害怕。但是糖味一散开,我又觉得美味至极。妈妈害怕我蛀牙,把家里面的糖藏了个干净。我在大太爷那吃到冰糖,有得偿所愿的甜蜜,也有坏事得逞的窃喜。我对那个村庄,有很大一块,是那一根歪着的拐杖,看起来脏脏的手绢,和甜到心里的冰糖。
最早,我们家养羊,爷爷家养了两头驴,这都是不能骑的。于是我羡慕爷爷的另外一个邻居。二太爷家有两头马。马儿很温顺。傍晚我们去河滩里面带驴回来吃料草,爷爷拉着,我在后面赶着,两头驴优哉游哉,偶尔碰见新鲜的草,拉也拉不动,赶也赶不走。相比之下,二太爷的马儿就让人羡慕多了,拔起来橛子,就是自由了也不会乱跑。二太爷抱紧马背,一翻就坐上了马背。马儿往往要等二太爷完全坐稳了才慢慢移步,直线回家。我一直觉得马是优雅的动物,可能认识就来源于那个时候,每一次落脚都柔软轻盈。
房子前面不远,还有一条水沟,也算是宽了,连着对面的山脚。我小的时候,那常年有水,还有一个小小的泉眼,咕嘟咕嘟的冒泡。基本上每年在地里面劳作的时候带的水不够都会去那里打水喝。再往东走,小水沟的弯道,浅泥里可以抓好多螺蛳,据说可以吃,但是妈妈一般都是用来喂鸡。小鸡啄里面的肉可是很专业。
父亲还在地里面抓到过刺猬。其实是妈妈在锄地的时候发现的,她害怕,喊着爸爸赶紧过来抓起来放到远处。它爬走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脑袋,小鼻子小眼。
后院子里面有一种鸟,很臭。库房里面父亲还抓到过一条蛇。房檐上常年寄居着麻雀,偶尔还有燕子光临。鸡老是在门口刨出坑,我常跑过崴脚。也有鸡被陌生的动物叼走拉到林子里面吃掉,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成了悬案。
那儿有连绵低矮的山,有连片翠绿高大的树,有一条小小的河,有远处飞来的不知名的鸟儿,有大于冲刷的山沟,有草丛间一筐一筐的蘑菇。有秋天厚重的落叶,有把麦垛搬上车时窜出来成群的老鼠。
后来,我们居家迁到城里,那一片故土,成了我们梦里面常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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