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汽车连

“我们是光荣的汽车兵……”

这是一首曾经多么熟悉的旋律,对于那些在军营中开车的汽车兵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司机、车夫、驾驶员,各种或贬或褒的外号,都是外界对汽车兵这个特殊群体的称呼。在公路网如此发达的祖国大地,两条腿是跑不赢汽车轮子的。再者说,现代战争对各种物资的需求,已经无法离开汽车运输的保障。

所以,汽车兵是个非常重要的群体,要不怎么说“生命不止,运输不停。”呢?

在我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有幸在汽车连工作过一段时间,结识了一大帮子汽车兵,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两百人。

汽车连位于全团的东南角,紧挨着汽车库。但是从连队走去车库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经常有偷懒的战士翻墙过去,长期下来,墙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印证了那句老话:墙上本来没有路的,爬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汽车库很大,几排老旧的车库容纳了上百辆车,有时候,在车库的边边角角,总能发现许多残羹剩饭,啤酒瓶子,烟头,槟榔渣子,这一看就知道有人偷偷躲在这里喝酒。

连队三层楼,每一层一个天地,特别是夏天,一楼的排房靠近厕所和水房,所以蚊子多,三楼每天被太阳暴晒,室内温度比室外还高,只有二楼的排房舒服一些。

连队的水压很低,特别是夏天,没水洗澡的战士只有选择去汽车库,一行十多个人,手里提着桶,桶里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有洗衣粉咣咣乱响,脚下的拖鞋也啪啪作响,有说有笑溜去车库。

在车库的洗车台旁,又一个巨大的水池,十多个精壮的汉子,赤条条的,一桶桶凉水从头浇下来,怎一个舒服了得。

连队门前是整齐的芒果树,芒果树后的草地上,种着一圈很漂亮的铁树,毫不夸张的说全团第一的铁树就在这里,这些铁树据说是很多年前连长指导员栽下的。

那些芒果树一年比一年高,每一年都会结出许多芒果,往往是没等芒果熟了,就有人偷偷开始打芒果吃,等到芒果全熟了,很多人就吃腻了。

芒果树下有两个石桌,闲暇之余,可以打扑克,可以下象棋。

那时候的汽车兵,快乐其实很简单,偷得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坐在石桌旁,几幅扑克牌,一个烟灰缸,几包烟,还有槟榔,脚下放着一瓶冰冻的饮料。任凭阳光穿过树叶,慢悠悠的落在斑驳的迷彩服上,几个人叼着香烟,闲聊着八卦,悠哉悠哉的摔扑克。电脑房里传来激烈的枪声,是一群狂热的游戏迷在玩游戏。三楼的学习室,还有二楼的晾衣场,总会有人拿出一套珍藏的茶具,沏上一壶茶,点上一根烟……

篮球场南侧有个小门,午饭后,经常有个老头,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眼镜蛇等毒蛇过来卖,久不久总能卖出一两条,有人喜欢买来泡酒。

谈到毒蛇,就不能不提汽车库,车库里经常有蛇出没,每年夏天总要打死几条,每次打死蛇,又能在家属房搞个蛇羹,打个牙祭。

从篮球场的小门溜出去,外面几步远就是连队的鱼塘。每一年都有鱼出没,池塘中间有块石头,冬天水小的时候,石头会露出水面,经常有只乌龟爬到上面晒太阳,那份慵懒又洋洋得意的样子,着实令人欲炖之而后快。

鱼塘一角挨着猪圈,那里生长着许多灌木丛,已经很高大,不少人喜欢钻进去,偷偷喝上几杯小酒,再插上一根鱼竿,钓钓鱼,享受一下美滋滋的好时光。

连队猪圈,不仅仅是养猪的地方,还有几个杂物间,每个排一个,放一些平时兄弟们用不着的私人物件,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衣服、吉他、书籍……,长年累月的存放,以至于主人退伍时候都会忘记带走。

猪圈外侧的围墙很矮,一米多一点,以我的身高,几乎是抬腿就迈过去了。很多人休假,就从这里走,跳出围墙,沿着墙走到港区中学西侧,出租车早就已经等在这里。当然,历年来也少不了,偷偷从这里溜去市里玩的人。

连队有三套家属房,全团唯一一个拥有独立家属房的连队。西侧的那一间家属房最大,在历任主人的打理下,后面扩建了两间房子,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两间房子最主要的用途就是喝酒。

每次家属来队,逢年过节,战士生日等诸如此类的理由,这里总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十多人,最后,总是留下一地零乱的啤酒瓶。

每年的驻训或者海训,汽车连是一定要构建一个野外车场,说白了,就是圈上一大块空地,把车挺好,再围起来,建个大门。

那个铁框子制作的大门,外面用迷彩布包裹着,缠着许多铁丝,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战士的手。

东风EQ1118G,这是每个汽车兵都烂熟于心的型号。马力小,提速慢,没空调,天气炎热的夏天,恨不得把挡风玻璃给拆了,车头闷的像个装满开水的铁罐头,别提多难受了。前几年,终于换了新车,车头有空调,车厢有座位,无论是驾驶员,还是后面乘车人员,都轻松了不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转眼间,在军改的浪潮之下,汽车连悄然推出历史舞台,连队一声令下,就地解散,所有司机分流到新单位的各个连队。

汽车连,就这样,没了!

从此,连队面前的那些芒果树,只能孤独哀怨的生长,满满的果实无人问津。灰尘布满了连队大大小小各个角落,轻轻的吹一口气,就能看见兄弟们用青春和汗水刻下的痕迹,依然很清晰。

站在连队门前,看着满目荒草丛生,落叶满地,触景伤情,耳旁仿佛又传来当年的那首歌,那首属于汽车兵激昂嘹亮的歌。

“我们是光荣的汽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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