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然,我们为什么总是麻木短视?
诗曰: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歌唱:
没有花啊香啊,没有树喔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噢噢噢草。
曾几何时,不知从什么时候算起,不分城市、乡村,一切单位、部门、机关、学校、工矿、企业、部队,每有领导莅临,贵客来访,接待宾朋,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和必不可少、不可或缺的安排布置,一定会是打扫卫生——除草。
在我们几千年发达的农业社会、前现代农耕文明,典型的小农经济意识,心理定势,价值判断与行为模式中有一种根深蒂固,透彻骨髓的文化积淀,即与草为敌,疾草如仇。遇草必欲清除殆尽,斩草除根而后快——铲、锄、割、拔、删、薅、压、烧。人们更眷顾于辛勤培育的稼禾,更垂青于湿热的土地,更沉醉于泥土的芳香,哪怕面朝裸露的黄土,风起扬沙,雨落泥泞,也在所不辞,一片真心的享受。而视草是丑陋的,是厌恶的,草是废物,是垃圾,碍事的,是不干净的,不卫生的。
我们的话语系统中说到草往往充满着蔑视,轻视,带有明显的偏见与贬义。杂草、荒草、野草、枯草、乱草、烂草、败草、毒草、草台班子、草寇、草莽之气、草鸡、草驴、草虫、草蜘蛛、草蝈蝈,草棚、草屋、草绳、草席、草鞋、草包、草灰,草率、草成、草就、草创、寥寥草草、草草了事、草急张慌。
除却少数领域专有术语之外,如草药、草书、草字、草法、以草入赘的词语大都寓意着粗陋的、简易的、低劣的、底层的、末端的、不上台面的、不上道的、不靠谱的、不在卯簿的、不上讲的、不当回事儿的、不拿正眼看的、不正规的、不正统的、非正式的、非主流的、不长久的、不成熟的、不定型的、弱势的、外围的、边缘的、另类的、被忽视与被忘却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说了不管用的、说了也不算的、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得说的。
几千年宗法社会浓重顽固的等级制度、思维理念,沿袭至今的官本位运行,习惯于潜意识中油然而生的那种将任何事物也都要强行分出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尊卑上下的价值判断模式,以至于在东方自然哲学及 “非西方”美学系统中对草的审美思维意蕴一片空白与缺失。
寓意山林、畅怀林壑、卧游春江、策杖觅径、寒雪独钓、蓑笠渔翁、梅兰竹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寒士庶民,我们居多的是对自然的歌咏眷恋、欣赏赞叹,唯独对草——本土草却体现出一种难以理喻的偏见、狭隘,对草的态度与立场折射出一种人类自我中心主义的自负、自大、强权、蛮横、霸道与狂妄。
将本土草——狗尾巴草、猫眼儿草、猪耳朵草、扽倒驴、屎壳郎蔓……置于我们审美的对立面的同时,却又大量引进外来的、异地的、异域的物种。而对于物种入侵所会带来的生态失衡以及各种不可知因素与危险性,我们还缺少充分的论证、长期的检验和深入的研究,也背离了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唾手可得、应物象形、顺其自然的传统优良审美法则。
认知的偏见与审美的扭曲,暴露出的已经不仅仅是劳民伤财的后果。同时也造成面对自然的麻木短视与落后陈旧。
其实,中国哲学与文化传统中对自然的态度与生态的理想,有着优良的为现代人所珍重的元素,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热爱生命、生命平等这种现代理性重新定位的绿色思维、自然伦理、生态哲学与大地哲学,已经成为二十一世纪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科学理念。
从蕾切尔·卡逊女士《寂静的春天》到美国前副总统戈尔《濒临失衡的地球》众多有识之士代表着普世的觉醒与反思,人类的智慧已经达到了这样一种境地:人是地球的,而非地球是人的。当人类产生之前,草已经蔓延在地球上了。而人类灭绝之后,草将仍然长青。
如今,“草根”成为了社会熟语与热词。然而此“草根”非彼草根,此“草根”不再是指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或“三年自然灾害”中人们赖以充饥果腹的草之根茎,而是指涉平民、底层、低层、基层,也就是执政者历来所声称的要为其服务的人民,和所要记着的老百姓。是工人、打工仔、农民、农民工、下岗、失业、待业、三无人员、蚁族、网民……这种自下而上的自发产生的文化现象,从某种角度上验证了中国社会的发展和推动了缓慢的民主进程,反映代表着民俗、民情、民心、民风、民气、民生、民意、民愿、民怨、民愤。像一面窗口展现出时代的晴雨表与社会万象的印证与写真。
奥斯卡纪录片《海豚湾》获奖者西斯豪斯曾意味深长地说过:“告诉孩子们,不要踩死毛毛虫,这不仅仅是为了毛毛虫,也是为了孩子们”。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
编者按
齐鲁滨老师,是一名画家,关于自然伦理与生态哲学有独到的见解。本文写于2010年3月,虽是9年前的旧文,但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的科学理念,今天读来仍然见解新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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