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峨山的祈祷8 一切平凡
一通暴风骤雨，哈里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半了，醒来发现涂娜已经走了。哈里起身洗漱，发现脸上被涂娜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唇印。哈里苦笑一下。聪明的女人。
哈里下午没有去公司，打车直接去了银泰城的浩森私房菜馆。浩森私房菜的老板娘冯乔乔看到哈里来了，笑着迎了上来。冯乔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据说是财政局的前家属。
冯乔乔摆起来功夫茶，两个人喝着茶，一边闲聊着。
“666什么情况？”哈里问。
“城投老黄北京来的朋友”冯乔乔说。
城投老黄，没什么问题。哈里在琢磨。现在的形势，请客吃饭是个技术活，保密工作是第一位。
浩森私房菜最大的优势就是做到了保密与沟通的无缝衔接。说保密，两个包房在两个不同的楼层，都有单独的出口，互不打扰。说沟通，两个包房的楼层之间有内部电梯直达，自成一体。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让哈里过目，哈里大概浏览了一下，交代服务员，“刺身、三鞭汤、花胶鸡，其他看着安排”“上20年茅台”。
“今天你们老王过生日”，冯乔乔笑盈盈。
老王，王总，王祥？过生日？
“冯老板可真是神通广大啊”，哈里笑。
“要不我来店里干什么”，冯乔乔喝着茶。
晚上的酒喝得热闹，冯乔乔准备了一个特大份蛋糕，王祥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吃得也开心。面对跑前跑后忙碌照顾的哈里，王祥显示出了难得温情，“小哈不错”。
哈里看彭军在捂着嘴笑，心里暖烘烘的，这次领导的家宴很重要，是走近领导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哈里过来敬酒，和彭军干了一杯，彭军眼神扫了扫王祥的老婆，哈里马上明白过来。
再大的领导，也是公司的领导，单位的领导，在家里就是普通人，说普通的话，做普通的事儿，流露普通人的情感，能到领导家宴搞服务，领导算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以前这个自己人只有彭军，这次，彭军算是正式向王祥举荐了哈里。王祥也算是正式承认哈里是自己人。
职场10年，哈里从当年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子历练成为金融企业业务骨干，再上一步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原来哈里以为机会是大项目荣誉加身带来的光环，现在哈里才知道，进入领导的圈子和梯队才是真正的机会。
把所有人都送回家安顿好，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哈里没有回家，索性跑到了单位。夜半的金融城灯火辉煌辉煌，园区里却一片寂静。哈里就顺着园区的步道散步。秋虫在绿化带发出低声的沉吟，修剪后的草坪，散发出新鲜腥涩的气息，绿化带下闪闪的地灯，散发荧荧的绿光。
哈里喜欢这样的夜色，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在偌大的城市，感受那种在钢筋混凝土包围下的渺小感。哈里享受这种渺小感，人生就通透很多。
转了一会儿寒气逼人，哈里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静悄悄，哈里也只是打开了办公桌上的一盏小灯。写了写无关紧要的一些杂乱思想，这是哈里放松思想的广播体操，杂乱的思想用笔写下了，就放下了。
此刻的小五，也没有安睡。母亲突然生病住院让小五的生活彻底乱了套。她此刻趴在母亲的病床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敢想象母亲如果就这样一病不起怎么办？一向刚强的母亲因为生病，也突然对小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赖，像一个小孩一样每天对小五提着各种要求。于是母女的角色互换了，小五要上班，又要照顾母亲，身形也明显消瘦起来。
令小五心烦意乱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现在的男朋友胡松，胡松最近一直在求婚，小五陷入两难境地。生活上，因为母亲的病，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人搭把手，也需要一个温暖的肩膀让自己靠一靠，但感情的事情就是这么难讲，真的让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结婚成家，小五还是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母亲失败的婚姻像一根刺，埋伏在小五的潜意识之中，让每一次胡松的求婚都充满了曲折。
小五感觉到了胡松最近的变化，他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也有意无意的显示出不耐烦。小五知道，自己的拒绝对胡松有点儿不公平。
母亲早点儿康复吧，等母亲康复了，我就同意胡松的求婚，生活太累了，简单一点儿也好。所谓爱情，所谓婚姻，可能就是缘分一场吧，必须带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去面对。
上午两节课，小五老师的课总是场场爆满，除了一部分男生上课是为了近距离看看美女老师外，更多的学生是对机械制图的热爱，还有对毕业后挑战高薪的渴望。因为他们都知道，小五老师毕竟是这机械制图领域最有天赋的老师了，年纪轻轻就获得过多次相关领域的国家大奖，据说参加了航天发动机的研制，作出了很关键的贡献。
机械制图这个东西，是需要一点儿天赋的，需要理科的严谨，更需要文科的想象力，小五就是结合了两项优势的佼佼者。再复杂的东西，在小五的眼中就是一个个数字线条，精确到分厘不差。
当然，自己这一门课选修的人多，还有一个原因，基本上，温柔的小五老师不会在考试上为难大家，所有的考题都是实训，交一个自己设计的作品。这样的开放式考试，既可以发现有天赋的学生，又可以让一些混学分的学生过关。
下课了，小五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是胡松的，还有一条微信，“阿姨身体很不稳定，速来医院”。
小五打了车就往肿瘤医院赶，又在堵车的路段换了地铁，到肿瘤医院的时候，胡松正在大厅交费，看见小五，说，阿姨在抢救。电梯等了一排人，小五就从楼梯往五楼跑，一路跌跌撞撞，差点儿摔倒。
ICU的灯还在亮着，母亲还在手术，小五趴在手术室门框上，感到浑身无力，楼层护士端来了一杯水，小五疲惫坐下。胡松也上来了，“今天交了五万”，胡松有点儿疲惫，“我马上转给你”，小五用手机银行给胡松转账，“小五，你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见外？”胡松嘟囔着，“你还是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手术室的门开了，小五赶紧跑了过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你们要做好后面的安排”
“医生，你要救救我妈呀，花多少钱都可以”
“不是钱的问题，老人的基础病太多了，身体很多器官都已经面临衰竭，现在的抢救只能勉强维持，无法治本”
眼泪从小五脸上一滴一滴吧嗒吧嗒的落下。
小五仔细端详着母亲苍白瘦削的脸，白发蓬乱的蜷在头上，多么爱美和端庄的母亲，在病魔的折磨下，如此快速的衰老。
母亲微闭着双眼，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去，小五抚摸着母亲的头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母亲的脸。
“噗嗤噗嗤……”母亲失禁了，一股恶臭，小五手忙脚乱的拿盆，还有毛巾、卫生纸，护工也赶了过来，胡松站在小五背后，眼神中闪现转瞬即逝的厌恶。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还不是亲儿子，是求婚未成的准女婿。病魔的琐碎面前，果然最考验人性。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母亲终于醒了过来，小五感觉一个冰凉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抬起头，虚弱的母亲看着自己，满眼的怜爱和关切。
“妈，你醒了，你感觉好些了吗”
“妈感觉不好，以后谁照顾你啊，小胡呢？”
“他累了两天，回去休息了，他还有科研任务，也不能常请假”
“哦，小胡人不错，你就答应他吧，妈不在了，你总要有个人照应”
“好的，妈，你会好起来的，别胡思乱想”
“小五，你听我说，不要怪妈妈瞒了你这么久，你爸爸没有死，可他是个负心人，从他背叛我们开始，我就发誓一辈子也不让他再看到你。生病这些日子，我也看开了，一切都是命运，你父亲叫吴千里……”
小五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恨这个叫吴千里的男人，从读大学开始，就有无数的男生追求她，但她都是拒绝的态度，后来终于，爱上了胡八一，可这个男人也是渣，一毕业就回了四川，小五对男人算是彻底失望了。
胡松是个倒霉蛋，正好遇上了冰封的小五。小五对胡松的拒绝，源于对婚姻的恐惧，对男人的恐惧。母亲失败的婚姻，自己失败的恋情，可能真的不爱，就不会受伤害吧，如果没有婚姻，就不会有背叛吧。
这句话有几分道理，人间不值得。在经历小五母亲的大病之后，胡松也开始心灰意冷起来，他是家中独子，自己的父母尚且无人照顾，自己在这里给别人做牛做马。他在心里仔细的罗列了小五的种种优点缺点，当加上一个重病的母亲之后，心中的天平倾斜了。
胡松放弃了，他搬回了研究所的单身宿舍，给小五发了分手的短信，很快就在单位热心大妈的介绍下，有了新的女朋友。
三个月后，北京到成都的航班，小五在闭目养神，她更瘦了，肤色黑黄，母亲的病亡，男友的背叛，单位的不近人情，各种复杂的后事，让小五人心力交瘁。
人生崩溃时刻，最在断离舍，小五是到成都避难的，她开始选择的地方是北海，还看了北海的很多攻略，但鬼使神差，在最后时刻，买了到成都的机票。
算了，命中注定，顺应我心，随风漂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