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半夜惊魂”

下河村的姜伯纯因为当宪兵队长的时候作恶太多,并有血债,他怕落在共产党手里没有好下场,就席卷细软举家逃往了台湾。半个月后,下河村解放。第二年春天土改,把姜伯纯的宅院房屋也分给了十几户贫苦农民,大家欢欢喜喜住了进去。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住在三间西厢房里的杜大爷就拖儿带女搬了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土改工作队的同志问得紧,他只说那屋里住得不太安宁,是不是能给他换一处房屋。一听这话,村上有两青年积极分子主动提出要进去住上一夜,看看怎么个不安宁。工作队同意了,不料这两个小伙子天不亮就被吓得跑了出来,再不敢进那屋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春耕生产在即,这里是新解放区,情况比较复杂,这事不弄清楚,群众情绪就会不稳定。土改工作队队长老魏亲自调查此事,可是在西厢房住过的几个人谁也说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只要一熄灯,就听见有人在屋里走动。问他们看见什么没有?他们都说,听到那声音都吓得蒙起头,谁还敢看啊!村上有个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凑上来说:“看你们这些胆小鬼,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真没出息。今天我去,我就不信真有什么鬼神。”此人叫阿锁,三十七八岁,五大三粗,又练就了几套拳术,三五个小伙子很难上他的身。据说有一次在谷场上他与一头公牛较上了劲,在围观人群的鼓动声中,他双手死死抓住牛的一对犄角,身子压着牛头,足足僵持了半个钟头,最后他大喊一声猛一使劲,竟把那头公牛摔倒在地了,博得全场一片掌声。阿锁不但力气大,胆量也大得出奇,他有个特点,就是喜欢戴高帽,是个说他胖他就喘的人物。举个例子,前年姜伯纯的父亲姜老太爷过世,下葬在村南的冈坡上。几个吃过这个老恶霸苦头的人撺摄阿锁,说他要是敢把姜老太爷的尸体挖出来背在身上走一百步,就请他吃一斤烧酒两包花生米。要是能从村南背到村北,就送他一个八斤重的猪头。阿锁还真不含糊,他连夜把姜老太爷的尸体挖了出来,用一根草绳把尸体绑在自己的背上,硬是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之后又原封不动地将尸体埋进了坟里,没敢让在县城当宪兵队长的姜伯纯知道。老魏队长说:“好,我和阿锁一起去。”阿锁拍着胸脯说:“不用,还用得着你队长亲自出马吗?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到了第二天,阿锁也十分沮丧地来对老魏说:“魏队长,你另请高明吧。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托共产党的福,我还想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呢,不想把这条命搭上。”原来阿锁住进去时比别人多了个心眼,他不信鬼不信神,但他担心的是有人作怪,所以就随身带了一把砍刀。一张床支在厢房的阁楼靠窗的地方,阿锁躺在床上,砍刀放在枕边,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灯也不灭,就这样一直守候着。约摸到了半夜时分,阿锁打了一个呵欠,一阵睡意袭来,但他立刻又振作起来。一直到了下半夜,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心想,老这么候着也不是事,要是到天亮什么事也没有,我这不是白来熬一夜了吗?想到这儿,他把灯熄了,屋里立刻伸手不见五指。阿锁还是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敢有半点懈怠。大约一袋烟的工夫,他听到屋角处有了动静,便立刻警觉起来。接着就听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由慢而快,由远而近。阿锁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手握刀把一跃而起,大喝一声:“什么人!”脚步声立即消失了,阿锁连忙点起油灯四处观望,什么也没有。怪了,明明听到脚步声,怎么转眼就没有了呢?难道是自己心里迷糊耳朵听叉了不成?此时远处传来头遍鸡叫,折腾了大半夜,阿锁也觉得累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管它,马上天亮了,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吧。他这么想著,于是重新熄灯上床。再一想不对,我要是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看到,怎么向魏队长交代啊,不行,绝对不能睡着了。所以他尽管呵欠连连,也强忍着不敢睡过去。就在这时,脚步声又起,声音越来越清晰,起初好像是一个人,接着是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听上去杂乱无章。阿锁打了个激灵,他睁大眼睛想看个明白,眼前一片漆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黑暗中他似乎隐约看到有七八个人影在晃动,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他看见那些人影朝他面前扑来,一拥而上死死地将他按在床上,他喘不出气来,四肢也被压得丝亳动弹不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絮,想喊却喊不出声。他拼命挣扎,使尽全身气力猛一挺身,终于喊出了三个字:“救命啊!”他感到那群人影飘飘忽忽朝楼梯口走去。他抡起砍刀用力朝楼梯口甩过去,只听咔嚷一声,不知砍住了什么,脚步声和人影顿时销声匿迹。阿锁一摸身上,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于是点起灯一直坐到天明。听了阿锁的叙述,老魏也感到这事蹊跷,便和阿锁一起来到姜家宅院的西厢房,楼上楼下细细察看了一遍。这西厢房楼下原来是姜家的厨房,楼上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上楼时,老魏发现楼梯扶手上深深地嵌着一把大砍刀,阿锁面露愧色地过去把刀拔了出来。他们来到窗前的那张床旁,据说以前这里曾经住过一个老厨师,就死在这张床上。屋角处有两张桌子,一张是八仙桌,瘸腿的:一张是抽屉桌,桌上乱糟糟地摆了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桌旁还有几张长凳。老魏是侦察员出身,他把屋里仔细看了一遍后,目光停在了两个豆油罐上,一个在桌上,一个在桌下。他先把桌下的油罐捧在手里看了又看,里面的油不多只能盖过罐底。他又捧起桌上的油罐,里面还有将近半罐油。老魏把两个油罐放回原处后说:“阿锁,今天我来住,你也来,敢吗?”见阿锁有点犹豫。他又说:“你要是不敢就算了,不过以后你也就别吹什么天不怕地不怕了。”“谁说我不敢了?”“好!这还有点像阿锁说的话。今晚我们就睡在这张床上,带上手电简,砍刀就别带了,别把人家的楼梯扶手给砍断了。”说得阿锁面红耳赤,一个劲地傻笑。晚上,老魏和阿锁早早地吃过晚饭就上了西厢房阁楼,在床上面对面打起了扑克牌。到了半夜,他们熄了灯,悄悄地凝神屏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屋角处开始有动静了。老魏悄悄提醒阿锁别乱动,一定要听他的指挥。又过了一会儿,动静越来越大,踢踏踢踏极似人的脚步声,先是一个,而后逐渐增多,变成了一群。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煞是热闹。老魏看看时机已到,突然按亮手里的五节大电简,一道强光迅疾把屋里扫了一遍,又很快落在屋角的桌面上。谁知,不看则已,一看让人啼笑皆非。什么脚步声,什么一群人,原来是一群膘肥体壮的老鼠。有趣的是,有一只老鼠正趴在油罐边上,把自己长长的尾巴伸进罐里,蘸了油上来吃。突然出现的强光使这些老鼠立刻乱成一团,四处窜逃。老魏眼疾手快,迅速拿起一件衣裳猛扑过去,一下就罩住了好几只。阿锁也抓起一只胶鞋朝一群老鼠砸过去,只听吱吱吱地一阵乱叫,有两只老鼠已经被砸得躺在楼板上伸腿,奄奄一息了。其他的老鼠自然很快消失了,一场人鼠之战暂告结束。打死和抓获的老鼠共计七只,奇怪的是,几乎每一只的尾巴顶端都长有一个硬梆梆的圆球,大的比核桃还大,小的也有枣子大小。老鼠跳跃的时候,这些圆球就在楼板上敲打出有节奏的踢踏声。尤其是上下楼梯时,就更像人的脚步声了。可是这些圆球是怎么长出来的呢?老魏让阿锁用刀把这些圆球劈开,实心的,是泥土绊着草屑、棉絮、羽毛等杂物粘和到一起的。老魏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好,我明白了。阿锁,走,跟我到杜大爷家去!”原来真相是这样的,老鼠趴在油罐边用尾巴偷油吃,它们在行走的时候,尾巴上没舔尽的油就粘上了尘土等杂物,时间一长,便慢慢积成了球,而且越来越大。这里的老鼠油水足,所以个个膘肥体壮,繁殖得也快,所以成群结队。一桩悬案告破,虚惊一场。杜大爷一家又高高兴兴住进了西厢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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