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日报：“嫖娼合法化”论调当休矣

□ 金泽刚

近日警方就某公众人物嫖娼所发布的情况通报，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随后，从警方通报合不合法，到隐私权要不要保护，公众人物该不该就此“一棍子打死”等各种观点产生了激烈碰撞，而“嫖娼合法化”的旧调也被重新谈论起来。

所谓“嫖娼合法化”，即意味着让卖淫嫖娼活动经法律许可，成为一种被社会认同的特殊“服务”行业。赞成者的理由归结起来无非有三：一是“嫖娼合法化”可以解决男性必要的生理需求，有助于减少性犯罪；二是嫖娼本就“你情我愿”，没必要上升到违法层面；三是域外一些国家允许性交易合法化，这样做是“顺应潮流”。这样的理由看似合理，却实在经不起仔细推敲。

从最基本的人性角度说，人性固然是有弱点的，或有贪欲、或存淫欲，但这不等于人就要纵欲。人类的性权利是平等的，不应该单为满足男性的性需求而使嫖娼合法化，更不应只为满足男性的性需求就要去侵犯另一部分人的性自主权。而纵容随意、泛滥的性需求，势必对社会的基本细胞婚姻家庭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讲，法律的重要职能就是要规范、纠正、抑制人性的弱点。换句话说，如果今天我们可以允许卖淫嫖娼来满足人的性需求，明天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为满足一些人的“快感”同意吸毒等行为合法化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再从自由平等的权利观看，人类社会永远在追求自由、平等，但自由不等于为所欲为。嫖娼是用金钱换取性服务，性服务提供方不可能有所谓的自由，交易双方地位也不可能平等。卖淫嫖娼过程中的“你情我愿”只是表象，性剥削甚至压迫才是本质。所谓“性自由”，不过是将女性当作商品对待的假自由，实际上是对女性赤裸裸的真剥削。古今中外的历史和现实早就证明，嫖娼就是一种极端物化女性的方式，所谓的“你情我愿”只不过是一些人的想当然。根据联合国2017年发布的《人口贩卖特别小组报告》，在被调查的1.3万名女性中，有超过80%的人都是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被迫从事性服务。这才是真正的社会现实。

至于国外，合法性交易也并非主流。就在10月17日，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还表示计划取缔卖淫，因为这是对广大妇女的奴役。在英国，“路边寻芳客”现象也是法律打击的对象，警方还曾尝试过将捕获的“寻芳客”在法庭上亮相，并邀请媒体进行报道；驾车寻欢作乐者会被提出口头警告，或收到法庭传票，罚款最高可达一千英镑。法国、瑞典等多国也相继通过立法来打击色情业，美国也仅剩内华达州允许性交易。

更值得警惕的是，性交易一直是各种违法犯罪的源头或者隐患。即使在性交易合法化或比较普遍的国家，女性性工作者在所有职业中危险度最高，其受到伤害甚至杀害的概率是排名第二的危险职业的数十倍。我国的司法实践也表明，嫖娼卖淫现象背后时常潜藏着其他违法犯罪活动。以组织卖淫为例，一些失足妇女一开始往往都是被虚假招聘、传销等手段诱骗，随后被以拍裸照等方式逼迫从事卖淫活动。一旦卖淫嫖娼合法化，那么我国刑法规定的强迫卖淫罪、组织卖淫罪、引诱幼女卖淫等多种罪名将被虚置，这些严重侵害妇女合法权益的违法犯罪行为也将无从惩治，由此动摇现行刑法的犯罪治理体系。

其实，此次警方的情况通报之所以影响这么大，并非通报本身所造成的，而是因为当事人作为公众人物，其所作所为与其平日表现出的“人设”形成强烈反差，也与社会公序良俗以及民众的道德认知发生了严重冲突，才导致舆论热议。从法律规定看，嫖娼行为违反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应当给予治安处罚，这种处罚可以依法公开；而从深层次的历史文化背景看，卖淫嫖娼行为更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背离，是对妇女权益的侵犯和践踏，也是对社会管理秩序的潜在危害。因此，诸如“嫖娼合法化”等陈词滥调当休矣！

（作者系同济大学法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