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成长会有声音 || 小说
宝贝，那一日，是周末的黄昏，我和你父亲出门回来，正巧路过你老师的家，你父亲说：“怎么样，去看看老师？”你父亲是内敛的，他情愿在寒冷的室外等我，也不肯去见你那个伶牙俐齿的女老师。
我只好一个人去，敲开门后，你的老师迎上前来，她和我相同的年纪，只是和孩子们相处久了，她的脸上还渗透着青春的光泽。老师为我沏了茶，邀我到她的卧室，她的女儿病了，需要她照看，我有些不忍，她却拽着我的手和我谈起了你。
她问：“孩子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特别是昨天晚上？”
我很诧异，仔细地回想，昨晚九点钟，你从学校回来，进了门，还冲着我狡黠的一笑，然后吃饭，洗漱，没看出有什么反常啊！
只听得老师说：“他喜欢上了班级的一个女孩子，两个人开始的时候相处的很好，这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那女生总在他面前故意和别的男生打闹。昨天晚上，他在食堂吃完饭，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那个女生和另一个男生坐在主席台上看星星，你知道他的反应是什么吗？”
我自然吃了一惊，我的小小的儿子，早恋？还在为这恋情陷在一种纠结当中？
“他站在那里，远远看了那女生好久，突然就脱下了羽绒服，拖在地上往回走，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着毛衣走回教学楼。班长跑来告诉我，我急忙去班级找他，你知道吗？你的儿子在走廊里说什么也不肯回班级，我也拽不动他，他后来干脆就坐在了地上，哭的像个泪人。没办法，我只好找来几个男同学，把他架到我的办公室......”
我想我不仅仅是吃惊了，确切地说是愤怒。我常常想，母亲是清高的，做儿子的耳濡目染也应该传承我的血脉，怎可以为爱卑微到自虐的地步。
“我在办公室和他谈了一个小时，他也不肯说话，后来，我和班长想了一个办法，让她联合班里十多个学习好的、和他关系好的同学每个人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送来给他，他看了，才平静下来，和我说，没事了老师。我看着他被班长带回班级，心里怎么也想不通，现在的孩子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对待感情这个问题？”
“我答应了孩子，这件事不对你们讲，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可我违背了诺言。”她说：“你回去后，千万不要骂他，现在的孩子，既叛逆又脆弱，要讲究方法才行。”
宝贝，告别你的老师，走出楼门口的时候，你的父亲已在外面等了我一个多小时，见了我，他不解地问：“怎么这么久？”我看着你的父亲，竟一时无言以对。我们两个人，长久地关注着你那像草一样疯长的青春，我也经常以母亲微妙的心思去探触你懵懂驿动的心，却怎么，还是把这些给忽略了呢？是不是在经历了琐碎的生活之后，只有在检阅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教育是多么的失败？
冬天的夜晚，洁净唯美，天空深邃高远，宛如童话。而你的父亲此时心里却没有童话，母亲有，却也懂得，有一种东西，如覆水，从来都不能收，那就是一个人的尊严和青春。
你父亲说：“我无法控制，我会暴怒的！”
我说：“这件事交给我好了，回去后，你去卧室看电视，我来解决。”
其实，多年以来，一直是我这个母亲一点点地在关注你的心灵和起居，做母亲的，此时心痛、心焚，却还有着很多的不解。
那天的夜晚，回到家里的时候，宝贝，我想你的父亲一定是冻透了，进了屋，便去了卧室。你从房间里出来，笑着和我打招呼。我便也笑，看着你白皙的小脸上，那嘴唇的上方渐渐萌发出的细软的绒毛......这一时，我忽然觉得你是真的长大了。
收拾妥当，沏了一壶绿茶，在沙发上坐定，我便唤你来品茶，你踢踏着跑来，我说：“儿子，坐，我们聊聊！”
宝贝，你有些忐忑，你知道母亲一向是慈祥而又严厉的，我笑着对你说：“儿子，你说，在你的眼里，妈妈和别的同学妈妈相比，如何？”
你调皮地笑：“当然，我妈妈要比她们优秀的多！”
我说：“不是优秀不优秀的问题，你少来忽悠我。妈妈一直是和你像朋友一样相处的，你有什么心事，妈妈希望你能讲给我听听，你还小，处理问题不会很到位。”顿了一下，我说：“这段日子，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呢？”
你显然被我的话震住了，我知道，你是妈妈的好孩子，你的性情、你的本质告诉我你不会撒谎，果然，你只笑，不答，我知道你是默认了你的秘密，我也不去揭穿，只说：“妈妈那天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那是一个优秀的父亲送给他早恋儿子的一句话，他说：一个男人，如果在三十岁的时候，还不能具备生存和担负起全家人生活的能力，那他的爱情也是早恋。相反，一个男孩，如果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那他谈恋爱也不会是早恋。妈妈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你们这个年龄，不仅仅是没有谈恋爱的能力和资格，更因为你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感情。我能理解你们的友谊和对美好异性的向往，它很美丽，你只是让这朵美丽的花太早地开放了。”
宝贝，你只羞涩的笑，转身拿出一张纸来。你说：“妈妈，我知道错了，其实，我不是在折磨自己，我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我要她看到我的痛苦，我也要让她因此也痛苦！”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是你的老师写给你的一句话，老师说：“我的学生，你还小，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更美的风景，老师希望你能够在北大、在清华找到真正属于你的最美的风景！”你的老师，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她用她的方式，她的关注，她的类似母爱的情怀，给了她的学生一个明媚灿烂的春天。
“儿子，你好傻！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妈妈有多心疼。”我站起身，抚着你细软的头发。我想此刻，我不能和你讲纠结这个词。这个词不适用你。你还弱小，还以为自己很有心计。“宝贝，那个女生这样对你，你觉得她还配做你的女朋友吗？”
你昂起头，说：“其实我才不在乎她呢！”
“这样才好！”我轻轻抱了你一下：“一个人，总是要自己去学着慢慢长大的。有的人需要去珍惜，而有的人，是必须忘却的。你背负太多，怎能全心地去完成你的学业呢？”
“我的梦其实在北大呢！”你说：“妈妈，你知道我最爱听的就是那首《爱拼才会赢》，我知道怎么做了！”
原来，你的纠结，在受挫的那一晚，早已成歌。做母亲的，还有什么不能释怀呢！
那一晚，我再一次的失眠到天亮。你的父亲，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呼吸很均匀很平和。
而我，看着清晨的曙光一点点透过窗楣直射进来，心里想着，太阳出来了，冰雪即将融化，我的宝贝，还在一天天慢慢地长大，这点挫折算什么呢，我们都不用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