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之名:粉黛江山半湖烟,王侯事业一局棋

在中国历史上,前后有三个王朝(政权)以宋为国号,为方便区辨,我们不妨顺着历史的长河往回漫游一番,从创始人、世代、存续时间、都城、疆域区划、国号根源、历史价值等几个重要方面加以探析梳理,或为加深认识,或为消遣无聊,未为不可。

刘宋全图

1.当年金戈铁马,可惜弓满弦断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刘禹锡·《乌衣巷》

公元420年,一代枭雄刘裕受东晋皇帝禅让,称帝建国,国号宋,史称刘宋。刘宋是中国南北朝时期南朝的第一个王朝,也是第一个由寒门人才建立的政权。

刘宋都城仍为建康。

刘宋王朝历4代9帝,享国60年,是南朝中存在时间最长的政权。公元479年,刘宋末代帝王刘准禅位于权臣萧道成,刘宋亡,南齐兴。

与其他南方王朝不同,北伐、强悍是刘宋王朝的历史名片。刘宋王朝再次统一中国的南方,一度攻占谯纵的西蜀,又攻灭占据山东的南燕、盘踞关中的后秦。疆域最盛时,北以秦岭、黄河与北魏为界,西至四川大雪山,西南拥有云南,南至越南横山,东抵大海,是南朝疆域最大的王朝。刘宋王朝滥置侨州侨郡的状况比起东晋更加厉害,公元464年时,境内有21州、251郡、1283县,其中侨州7、侨郡97、侨县386,统治人口约2000万。

开国皇帝刘裕祖籍彭城(今江苏徐州),自称汉高祖刘邦之弟楚王刘交的21世孙,因彭城乃春秋时期宋国的旧地,刘裕先于公元418年进封宋公,再进爵宋王,称帝建国后,以宋为国号,与地名、爵名一以贯之。

刘宋王朝前期,刘裕、刘义隆两代帝王堪称杰出,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武装力量,打击豪门士族,整肃吏治,以孝廉策试各州人才,大力吸纳寒门人才加入政府团队;经济上实行土断之法,清理户籍,打击大族隐匿人丁的行为,轻徭薄赋,严禁苛捐杂税;军事上戮力北伐,一度收复山东、河南等地。后期,因为北伐遭受巨大损失,国力消耗过度,朝政逐渐趋于混乱,帝王更迭频繁,大权旁落于萧氏集团。

刘宋治下,中国南方至少有过30年的繁荣安定,社会经济文化有一定发展,王朝统一天下的尝试在南朝中属于少见的作为。

2.可叹文盛武衰,可怜国富兵弱

天留孤巘岌青冥,

约束淮流入汴京。

往事不堪回首望,

倚栏斜日看潮生。

——崔敦礼·《探潮阁》

当南北朝时期的宋王朝退场480余年后,中原的宋王朝开始兴起。

公元960年,后周王朝的禁军统领赵匡胤领大军北御契丹,行至陈桥,指使下属发动兵变,从而黄袍加身,旋即逼迫后周小皇帝柴宗训禅位,即位建国,国号宋,史称北宋。北宋与后来的南宋合称宋朝。

从王莽代汉算起,中国历史大剧台陆续上演了十多次禅让的戏码,赵宋代柴周,是为该类戏码的告别演出,若论缘由,在于宋朝完善了文官制度,使得政府的权力架构十分平衡稳定,从此以后,各朝代再无外戚、文臣、武将篡位夺权的故事发生。

北宋都汴,即今之开封,称东京,另有西京洛阳,南京商丘,北京大名。东、西、南三京人口皆超过百万。东京汴梁城水运发达,便于江淮物资输入,由于手工、商业、文化娱乐的兴盛,突破了以往封闭式的坊市格局和宵禁的传统,成为开放型的街巷制城市,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商业都市。

北宋历9帝,享国167年。公元1126年,金军攻破开封,次年彻底灭亡北宋,徽钦二帝被俘往北方。

北宋形势图

北宋代后周立国,陆续攻灭荆南、后蜀、南汉、南唐、吴越和北汉,终结了五代十国的乱局,基本统一了全国,与北方的辽、西北的西夏和西州回鹘、南方的大理等政权在中华大地上长期共存。其疆域最盛时,北至河北、山西中部,西北接近河套地区,西南至大渡河,东至大海,区划为路、州府军监、县军监三级,最初划分15路,后增加至26路,有州(府军监)320余个,民户2340余万户,人口约1.26亿。

黄袍加身前,赵匡胤为后周殿前都点检兼归德军节度使,统领禁军驻防开封,归德军节度使遥治宋州,也称宋州节度使,这是赵氏家族取得的最高地方官职,宋州可算作其发迹之所,建国后,赵匡胤以宋为国号,实际源出于此。文化繁荣的宋代,文人对于国号多有想象附会之说,此不赘述。

北宋政治上大体沿袭唐制,但有很大创新。中央三省仍在,但门下、尚书两省大幅退却,不获闻最高决策,其长官失去宰相资格,中书省一家独大,单独取旨,称政事堂,与分管军事的枢密院合称两府;另外设盐铁、户部、度支三司分割宰相实权,相权极大削弱,皇权得到强化,同时实行官衔与实际职务分离的人事任用制度,加强中央集权,这些举措对后世王朝影响很大。军事上,有禁军、厢军、乡兵、藩兵之分,禁军数量十分庞大,开销巨大,主要驻防京城和扼守军事要冲,藩兵兵员出自少数民族,厢军、乡兵相较羸弱;中央设枢密院分管全国军事,负责调兵,统兵则归将领,统兵与调兵二权分立,加之北宋一直有频繁调换将领的习惯,地方拥兵自重的局面不复存在,但地方的武装藩卫功能因此大幅下降。经济上,水利、灌溉技术有大幅提高,农作物品种丰富,精耕细作的水平很高,手工业十分发达,以瓷器闻名全球,造船业领先世界;北宋沿用唐代两税法,因为军费和政府开支巨大,增加丁税,使得民间差役比较繁重,王安石当政时一度推行免役法。文化科技上,这一时期可说是璀璨卓越,唐宋八大家中,北宋文人占据六席;宋词处于鼎盛时代;书画上,苏、黄、米、蔡四大家对后世影响巨大;北宋的山水画几乎代表中国画的最高的艺术水平;科技上,火药用于战争,指南针用于航海,活字印刷术得到普及。外交上,初期,与辽朝互相攻伐,公元1005年签订澶渊之盟后,宋辽约为兄弟,长期休兵;与吐蕃诸部、大理国友好往来,甚至进行封赐;与西夏之间征伐最多,倾尽国力,几乎一度使西夏近于亡国;与东亚朝鲜、日本交流密切,通过海外贸易与东南亚诸国加强了联系,一度影响到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地区。

北宋在军事上的表现并不十分抢眼,甚至可说是武运最衰的统一王朝,皇帝们无一不是文艺爱好者,有的甚至是一流的文艺大家,文治最被重视,科教文化方面的成就可谓非凡,是中国历史上文化最为昌盛、科技最为发达、艺术最为繁荣的王朝之一。

3.纵有半壁繁华,也只南柯一梦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林升·《题临安邸》

北宋为金朝灭后,公元1127年,原北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即位复国,国号仍为宋,史称南宋。

南宋仍以商丘为南京,以临安府(治杭州)为皇帝行在,以府城为都城,府衙为宫室,因格局较小,城市风格朝精美细腻的方向发展,对以后江浙地区的园林景观艺术影响很深。

南宋历9帝,享国152年。公元1276年,都城临安为蒙古大军攻破,公元1279年,南宋残余力量与蒙古展开崖山海战,宋军几乎全军覆没,末代帝王赵昺跳海身亡,南宋灭亡,宋朝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南宋形势图

南宋相比北宋,疆土大幅缩水,绍兴和议后,西以大散关、东以淮河与金为界,丧失中原地区,基本拥有半壁江山,澎湖列岛纳入管辖范围,地方区划大略有16路,190个州府军监,703个县,最盛时民户有1500余万户,人口超8000万。南宋与金、西辽、大理、西夏等政权在中华大地上长期并存。

赵构本是宋室皇子,南渡建国,沿用宋号,一则为彰显政权的合法性,二则为号召宋室旧臣齐聚麾下,以图兴复。

南宋沿袭了北宋科举取士、重用文人的传统,治国团队吸纳了更多出自平民阶层的读书人;中央三省权力合一,宰相的实权很大,成为真正的政府领袖,相权对于朝野上下的影响力几乎超过皇权。南宋政权建立之初,依赖几支强大的地方武装得以立足,如岳家军、韩家军等,一度对金朝形成压迫态势。

北伐名将岳飞

国势稳固以后,中央逐步将军队的领导权和指挥权回收,中后期军事上乏善可陈,末期为了抵抗蒙古入侵,皇帝充分赋予地方将领实权,军事上反而有强悍的表现。南宋治下,南方水田、梯田大幅增加,粮食产量有较大提高,农作物单位面积产量是唐朝时期的两倍以上,古代经济重心由黄河流域转移到长江流域,对后世影响巨大;租佃经济成为当时农村的主要经营方式,佃农受到极大的盘剥,民间土地买卖、流转盛行;因为军费开支需要、每年向金朝输送岁币等,终其一朝,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民间负担很重;为了开辟新的税种,统治集团比较开放,海外贸易十分兴盛,东达朝鲜、日本,西至非洲,与当时的阿拉伯帝国并为世界两大贸易轴心,海上贸易显著增加了南宋的财政收入,以此为代表的商业税所占比重一度超过农业税。外交上,与金朝时战时和,总体以和为主,先向金朝称臣,后称侄不称臣。

南宋是中国古代社会开放、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科技进步的王朝,也是古代文学、哲学、艺术的鼎盛时期,理学诞生并成为封建正统思想和官方哲学,影响后世千年,中国儒学迅速地传播并融入东亚各国,形成东亚儒学文化圈,国际影响延宕至今。

综上,以宋之名的三个政权,北宋基本统一全国,社会经济文化空前繁荣,历史分值最高;刘宋与南宋同样偏居半壁,但前者恢复中原统一全国的志向和行动更坚定,故而分值稍高,后者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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